何昭昭被请去三清殿的时候,已经到了四月中旬。
她刚从商秋晚故去的事实中恢复精神,已不是前些天愁眉苦脸的样子了。
日子总要过下去,每个人终有那么一日,这是商秋晚同她说的,她也定不会乐意何昭昭因自己而皱眉苦恼,因而她渐渐释然。
崇帝的约是要赴的,她拾掇好了自己,乘辇舆而去。
她没有刻意穿得红艳,一身青衣,发髻上也是玉色的装饰,看起来素雅秀丽。
用膳时,崇帝有意眼色示意侍膳的宫人为何昭昭夹上许多荤肉,尤其是她平日爱食的香蒸鲈鱼,亦在其中。
崇帝瞥见何昭昭嘟着嘴,盯着碗中吃不下的一块鸡肉。
她其实已经吃了许多,腹中鼓胀约有八成饱,再看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也不太有胃口再吃下去。
“你最近清减了,不补一补,怎么给朕生个小皇子?”
何昭昭更是撂了玉箸,嘟起的嘴更是能横挂一枝桃花:“陛下只想着要小皇子么,倘若妾有朝一日生了公主呢?”
崇帝叫人给她盛了小半碗清汤,用以冲淡那些荤味:“不论皇子与公主,朕都是喜欢的,要是儿女双全,就更称心如意了。”
何昭昭瘪了瘪嘴,暗自轻哼。他倒是想得齐全,阖宫里都没有与他儿女双全的妃嫔,偏偏想要自己和他儿女双全。
这事还没一撇呢,崇帝就已经想到那么远了。
她提着勺子去喝宫人所盛的那小半碗汤,菜是吃不下了,喝点汤解解味。
“宫里孩子少,妾也想多生一些。”
她低着头小声地道,说出这句话后双颊微热,心也如小兔乱跳,不敢去看崇帝的神情。
崇帝便笑了:“那更要努力些才是。”
崇帝年轻康健,一干妃嫔也都是青春美丽,像淑妃那般生产时伤了身体,毕竟不是多数,但宫里头那么多人连个孩子也生不出来,更别说生了一个还能再生第二个的,这些于情于理都不太适合。
当然崇帝陛下这些年来往后宫也并不算多,但陷入当下子嗣薄弱的境地,他也脱不了干系。
繁衍子息是件大事,果真龙嗣衰薄,等他到九泉之下,大齐列祖列宗指不定会劈头盖脸的骂他。
两人一如既往去卧芳苑散步消食,夜风微凉,驱散了三清殿用膳时的几分燥意,两个人黏腻可拉出丝来情谊也被夜风吹散,何昭昭挽着崇帝的手,只剩被温存熨贴的暖。
“去年这时候,妾才入宫呢,不过恍惚了一会儿,一年就过去了。”
她确实有些感叹岁月轮转的飞速,念起刚入宫的自己,实在判若两人。
要是还能回到去年今日,绝对想不到自己能有这样的境地。
她低头看着自己挽住崇帝的手,与他一片苍色的衣袖,竟有些不太真实。
她低头看两人相贴摩擦的衣料时,崇帝也低头看她,只见微微翘起的乌色睫羽因灯火的缘故,在眼睑投下短影。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倒瞧见了一山琼鼻。
“那时朕还不识得你。”
崇帝想说的是,还不识得她如此可口动人,让他一夜难忘。
她回想起去年,温柔笑道:“妾记得入宫那日是要在太极宫拜见陛下的,没想到您忙于公务,初次就错失机缘了。”
崇帝记得是有那么一回事,小选出来的妃嫔虽然没有真真切切看过脸,也都是见过画像的,何况这些人都是朝臣们将手伸向他枕边的一点手段,他自然有些不喜,也懒得去见。
“那时妾就站在首排正中位置,当时我还在想啊,是要将头垂得低一点,不让您看见的好,还是不垂头让您看见的好。”
这句话说得有点绕,但意思也就那样。
作为正五品才人,是小选当中位分最高的妃嫔,理应站在最明显的位置。
崇帝暗思,如果当日自己按耐下不虞而往太极殿见她们,当一眼瞧中站立在众人之中脱俗的明媚海棠之后,是否还会在最初的那两个月里冷落她。
崇帝顺着她的话问:“难道你不想见朕?缘何要垂着头不让我看。”
何昭昭没有遮掩的念头,她与崇帝的相处已经自然许多,以前许多不敢说的话,现在都敢说出口,特别是关乎那种事情的话。
“那是因为妾怕,陛下是圣主金龙,妾只是平凡臣子之女,不敢窥看圣颜呀!何况妾是尚书令之女,想着不能给家族丢脸面,更不敢逾矩了。”
她语气轻快,没半点“不敢逾矩”的模样。
崇帝便笑出了声:“那你怎么这下子就敢了?”他停住了步伐,转而面向身侧的这朵海棠花,垂下头来咬着她的唇:“你骑在朕身上的时候可不见是恭敬模样。”
何昭昭顿时脸红成晚霞,饶是被晚风一吹,也有些热。
她挑眼去看身后的风微和周鸿,皆是低着头佯装什么也没听见,也不敢往这一处瞟,动作迅速而熟稔,实在是何昭昭与崇帝如此“逾矩”太多次了,宫人们只当是寻常。
何昭昭也不管不顾,踮起脚来反击崇帝对她的冒犯,也在他唇上轻轻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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