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大窗,便是平日里也要大人学管用力推开才能打开。
“你怎么来了。”唐不言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低声问道。
明庭千两只手臂扒拉在窗边,随后扑腾了几下,整个人便爬了进来:“我来找你啊。”
唐不言沉默地看着他。
彼时,两人关系并不算亲厚。
“你别怕。”明庭千坐在床沿上,笑说着,“我已经让秦知宴闯山门去唐府找你阿耶阿娘了。”
唐不言瞳仁微微睁大。
“若是我们现在先去找姜祭酒,他一定磨磨唧唧的,说不好还要起坏心眼,不如直接找你们唐家的人。”明庭千显然对这一切看的清楚,简单解释着,随后自怀中掏出一个胡饼,“冷了,吃不吃。”
唐不言盯着那个小小的胡饼,好一会儿才说道:“这是你明日的早食。”
“没事,少吃一顿不碍事。”明庭千笑说着,“你晚上没吃吧。”
唐不言没说话,但肚子不争气地开了口。
明庭千轻笑一声,把胡饼递过去:“吃一口,垫垫肚子,等会就好了,秦知宴骑马去的,很快的。”
唐不言的脸难得红了起来,幸好夜色黑,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
“你今天就不该替我说话。”明庭千低头看着脚边的月色,温柔说道,“平白给自己找麻烦。”
唐不言嘴角抿起,最后一板一眼说道:“我没有说错,我的东西不是你拿的,你读书好也是靠自己,你虽家境贫寒,但也不该被人如此诋毁,便是再来一次,我也是如此。”
明庭千脸上笑意微微敛下,盯着不远处被夜色笼罩的小郎君。
小郎君病弱且年幼,自入学第一天便传遍整个国子监。
“你……”明庭千跳下窗台,朝着他走了过去,在唐不言错愕的视线中,把馒头塞进他手中,“别饿坏肚子了,明日你可以还我一个也可以。”
唐不言捏着那个冷冰冰,硬邦邦的胡饼,面料和自己之前吃的完全不一样。
他用力咬了一口,差点把自己的牙崩了。
明庭千笑了起来,最后只好忍笑安慰道,“你先舔舔再吃,有点硬。”
唐不言一张脸通红。
“学院晚上有宵禁,你怎么过来的。”唐不言小小咬了一口,突然想起此事,惊讶问道。
明庭千无所谓说道:“跑过来的啊,现在黑漆漆的,只要躲在角落里就能摸过来,而且我就猜你一定在藏书阁看书,目标很明确的。”
“这里是三楼,你怎么上来的?”唐不言又问。
“爬上来的啊。”明庭千说道。
藏书阁的一楼格外得高,唐不言一开始也不是没想过跳窗走,可一往下看便觉得眩晕。
明庭千看着他,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在害怕。”
唐不言咬胡饼的嘴一顿:“没有。”
“没有?”明庭千拉长声音,打趣道,“三郎你平日里可没这么多问题。”
唐不言沉默。
“别害怕,这世上没有鬼。”明庭千安慰道。
唐不言借着昏暗的月色打量着面前之人:“这么黑,你真的不害怕?”
明庭千看着高高耸立的书架,笑了笑,最后轻声说道:“比这个还黑的我也走过了,这点黑算什么。”
唐不言当时天真地以为,他说的是平日里放学后赶回国子监的那条路。
原来,不是。
—— ——
“原来立明昨日去见我了。”明庭千笑说着,“怪不得我后来去找他,他脸色这儿怪,他说他赶路累了,我当时心中都是事,便也信了。”
唐不言只是沉默,那声剧烈的咳嗽抽走了他全部的精神气,让他整个人宛若精致的玉雕,全然没有一丝人气。
“他怎么会知道你的事情?”王新不解问道。
“三个月前,是我阿耶阿娘十年忌日那天,我控制不住喝醉了酒,醉倒在家中,正好碰上立明和夫人吵架来我家休息,许是那日我说什么,被他知道了,之后我就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对劲。”
明庭千看着脚底下的光晕,笑了声:“我当时刚得知我要去相国寺,满心都是报仇之事,便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所以你真的是萧家的……”王新错愕地看着他。
明庭千看着门口的独眼郎君,歪头,微微一笑:“你们竟然连此事都查到了,怪不得……”
王新嘴角微动,只能看向唐不言。
明庭千看了过去,一见他苍白的脸便把最后的话都咽了回去:“给少卿请给大夫来吧。”
唐不言眼波微动,惨白的唇微微一动,只是公事公办问道:“你是如何杀害他们四人的?”
若不是声音沙哑地不成样子,当真能让人以为他并没有任何触动。
因为他太平静了,那身冰白的皮肉在此刻只是泛着冷冷的光,唯有漆黑的瞳仁似孤灯萤光,风露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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