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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1 / 2)

心很沉,很堵,似有千万缕针芒擦过。

他知道自己不对劲儿,要搁往常,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近乎软弱的情绪彻底扼杀。

可他放任了,带着点凌虐般的无力感,任由这些密密麻麻的疼激荡在四肢百骸。

好似要用这些疼痛令自己尽早忘了这份情愫。

顾长晋睁开眼,从一边的木屉子取出个精致古朴的匣子。

这是昨日她递来的木匣子。

指腹寸寸抚过她触碰过的地方,心口那沉沉的闷痛感愈发强烈。

良久,男人唇角渐渐勾起一丝嘲弄。

真有那么喜欢她么?

可他有甚资格谈喜欢呢?对他而言,喜欢一个人本就是极奢侈的事。

想想阿爹阿娘,想想阿兄阿妹,想想阿追。

顾允直,你没有喜欢一个人的资格。

顾长晋望了眼空空荡荡的屋子,脱下外袍上榻。

昨夜他一宿没睡,本以为今儿也要失眠,殊料不到一刻钟的光景,他竟沉沉睡去。

可没睡多久便被一道声音唤醒。

“郎君。”

顾长晋睁眼,发现他竟又坐回了书案后头的官帽椅。

“郎君,好看吗?”那声音再次响起。

顾长晋掀眸望去,不期然对上一双笑意盈然的桃花眼。

她在作画,他知道,她其实很擅长丹青。

她喜欢来书房,也不扰他。他看案牍时,她便安安静静地画画。偶尔发现他撂下了笔,便会从画里抬起眼,给他看她的话,问他:好看吗?

她画的画总与旁人不一样。

画春天,她隻画冰雪渐消时屋檐上的一窝雏鸟。画夏天,她爱画溪流里几尾跃出水面的虾。画秋天是一碟子桂花糕,画冬天是雪地里的一篝火。

她眼中的四时四令充满了童趣,充满了细碎的常人无法发现的美好。

明明她的过往也称不上多好,她那祖母与她那父亲,从来就不待见她。可她好似半点也不在乎,这人间在她眼里,极好极美。

顾长晋眼帘微微垂下,落在她画里的一对儿斗鸡。

两隻小斗鸡雄赳赳的,脖颈昂扬,黑眸熠熠,瞧着便让人忍不住一笑。

顾长晋的确是笑了,唇角微微提起,道:“好看。”

那姑娘似是有些意外他竟笑了,愣怔怔地望着他,直到笔尖一滴墨“啪嗒”一声落在画纸上,方匆匆垂下眼。

可不过一个呼吸的片刻,她忽地又抬起眼,望着他,冁然一笑。

顾长晋微微敛了笑。

想起从前在浮玉山,阿娘最爱点着一盏灯等父亲归来。

那时阿娘说,唯有父亲归来,方觉家中灯火可亲。

此时小姑娘的笑靥绽在灯色里,她周遭的灯火渐渐与浮玉山的灯火重迭在一起。

这大抵就是阿娘说的,有一人在,灯火可亲。

顾长晋再次勾了下唇角,道:“该回松思院了,夫人。”

正值深秋,院子里的梧桐树淬了一层金。

他们并肩走在夜色里,风吹得灯笼里的灯火摇曳,顾长晋下意识往前多行半步,替她挡住飒飒秋风。

一路无言,却也不觉局促。

快到松思院时,立在路边的身影让他骤然住了脚,藏在袖子里的手缓慢攥紧。

容舒并未察觉他那一刹那的僵硬,笑着往那人行去,道:“安嬷嬷,可是母亲有甚事?”

安嬷嬷露出个和善的笑,瞥了瞥她,又瞥了瞥顾长晋,道:“夫人有事要与二爷商量,少夫人这是刚从书房过来?”

“嗯,我方才去书房陪二爷。”

顾长晋轻咬了下后槽牙,压抑着想要将她拉离安嬷嬷的衝动,淡淡道:“嬷嬷,母亲既寻我,我现在便过去。夫人不必给我留灯,我同母亲说完话大抵夜深,今夜便宿在书房。”

听出他声音里的冷淡,那姑娘唇角的笑靥微微一凝。

她愣愣地望着他。

直到他踩上青石板路,消失在路的尽头,她仍立在树影里不动弹。

“回去。”他得回去,“顾长晋,回去。”

书房里,榻上的男人蓦地出声,旋即睁开了眼。

顾长晋从榻上坐起,瞥了眼更漏,还不到亥时,他隻睡了两刻钟。他手抵着额,想起方才的梦,心密密麻麻的一阵疼。

缓过那阵疼痛后,男人抬眸四顾,这屋子黑黝黝一片,没有灯火,也没有她。

……

鸣鹿院。

容舒抱着个月儿枕,趿着一双夹棉蝴蝶鞋来到东院,叩了叩门。

“阿娘。”

沈氏还在生着气,可天冷,委实舍不得自家闺女在外头挨冻,隻好没好气道:“快进来。”

容舒笑眯眯地进来,沈氏瞧着她花儿一样的笑脸,气简直不打一处来。

下晌她便是这般笑吟吟地抱着束野杏花回来,说有事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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