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文卿第一次在一双眼睛中看到类似寒意的东西。
她本来大可以怄气地说是又如何,此时却莫名其妙觉得不能那么草率地回答。
意噎了半天,文卿答:没有。
话说出口,服软的不甘让她转了话峰又说:我从未在意过你,又何来替身一说。
闻言,鹤生反而笑了,说得真好,你这么回答难道是想掩饰自己两个人都在乎的事实么?呵,你自己也觉得荒唐吧。
不要胡说!都说了没有!
你因为我掉眼泪,转头又因为他伤心,我的好嫂嫂真是好宽的心,害得我差点就被你骗得心软了呢。
文卿被她的话激得恼羞成怒,抬手一个掌掴扇在她的脸上,一双眼睛委屈得通红,我心宽,我滥情,但这与你何干!你们兄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玩弄我欺负我!将我拖入泥沼!你哥哥呢,只会弃我不顾,连日与他的青梅竹马厮混!他眼里压根没有我这个妻子!从来没有!不然也不会、
话音戛然而止,文卿一怔,眼泪坠了下来。
不会什么?鹤生追问。
文卿避开视线,手背愤愤抹去眼泪,咬牙不说话。
鹤生同样不说话,像在等待她的回答。
一声啜泣打破了冗长的沉默,文卿低头揩拭眼泪,将去年生辰的事告诉了她。
其实这一年间,类似这种事实在太多,比如节日宴,他明晃晃地跟谢锦玉坐在一起,让她在一众宾客面前落单;比如明明谢锦玉是不小心跌倒,他却反过来责怪她;比如两个人一起摔进水里,他毫不犹豫只向谢锦玉游去,让水里挣扎的她眼睁睁看着,差点任由自己沉没。诸如此类,更教人伤心的比比皆是。
只是因为去年生日那会儿,她尚且对这场婚姻抱持着天真的期待,她以为时间长了,夫妻之间总会近的。那是第一次,她知道婚姻不只是金玉良缘,原来即便是她这般体面的大家闺秀,也有可能被丈夫厌弃。
我与他之间,已经没有在意可言。柔荑拂去泪水,文卿哽咽道,我早不指望他了,多不过为了给夫人一个交代罢了
身后依旧热闹,喧嚣中,羽睫微微颤抖,灯火将她被泪水浸湿的脸颊映得犹如膏脂,好像风一吹就会化。鹤生低头看着她,伸出手,又收回,你今年的生辰我可以
不必。文卿果断拒绝,话音带着伤心过后的冷硬。
这件事,就连面对春桃,她也没有吐露半分在意。如今说出来,轻松之余,更是一种后悔,我们只是那种肮脏的关系,我一点也不想在往后任何一个生辰想起你来。
文卿迎上她的目光,鹤生亦未闪躲。
她们面面相觑,看着对方,在灯火盈溢之余的幽暗角落。
四下皆是欢声笑语。
鹤生愣了许久,最后,牵着嘴角笑起来。
文卿不悦地拧起了眉。这是一个带着自嘲,却又无比轻松的笑容。
说得也是,她说,像巨石落地,好,嫂嫂说得有道理。
说罢,她顾自向前走,时候不早,该回去了。
回荣府的一路,她们没有再说一句话。
二人各自坐在马车的两端,仿佛陌生人。
一盏一盏穿过东院长廊的灯,屋内,荣卿已经坐在桌前,见她姗姗回来,假意寻常地问:春桃说你跟她去逛庙会了。
文卿疲惫地看了他一眼,来到桌前坐下,斟下一口茶喝了,是。
我以为你身体不舒服,不想出门。
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突然的道歉让荣卿如鲠在喉,他欲言又止,抿了抿唇,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沉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
我有点累了,大爷今夜还要回书房么?
明晃晃的逐客令。荣卿不甘示弱,只好离去。
过了今夜,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平静
应该算是平静。
早膳,请安,午膳,晚膳,那个人都不在。
文卿木然空洞地吃着碗里,内心在一片虚无中尤为平静。
这个孩子也真是的,又不回来吃饭了。荣夫人低声埋怨。
没事,不用管她。自从荣大人知道她与九公主的关系,便不曾苛求过她。
秋老虎了,这两日天气又炎热起来。
一切皆与仲夏无异,文卿坐在檐下望着庭院,一旁春桃给她扇扇子。
太阳又毒又辣,只是临近傍晚的时候才终于想起来
不一样的,跟仲夏到底还是不一样的,秋老虎热得无趣,没有蝉鸣,也没有蛙鸣,入了夜,更是凉得人心都寒了。
只是京城的秋天太短,旬余日出了秋老虎,天气便寒得好似冬日。
十来天的日子,衣服越穿越厚,她的生辰也越来越近,只是那个人自那天过后,便再没有回到荣家。
她好像不曾出现过一样,消失得一干二净。
很好。
这样很好。
她那样的人、
我昨天还在春满楼碰到那位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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