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的时候,三辆马车拉着满满当当的行李和一车人驶入了七星镇,镇东头城门下候着两个头戴瓜皮帽,身着长衫的男人。
马车停下,一个精壮汉子上前去,拱手问道:可是七星镇丁老爷家的。
正是,你就是云鹤班的班主?老爷吩咐我们在此等候。那人瞧了眼天色,皱眉抱怨道:都过了五更,你们来得也太晚了些,险些误了时辰。
抱歉,路上马车断了轱辘,修车耽误了时间,请您见谅。班主赔笑道。
行了,赶紧随我进去,老爷在城隍庙等着你们。
是,是。
丁家下人也上了旁边的马车,在前头引路,约莫走了一刻钟,他们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大院门口停下,只见院子正门牌匾游龙走凤书写着城隍庙三字。
班主瞅见庙门口站了一排老少爷们,各个穿着尚好的绸缎长衫马褂,脚底步靴是苏绣手艺,为首的老者手里拄着龙头拐杖,那龙头为上等翡翠雕刻,龙眼是极为罕见的猫眼宝石,他不禁心头纳罕,就算是四九城里的旗人老爷,也鲜有如此富贵的,这小小的七星镇果真卧虎藏龙。
您就是云鹤班的杨班主?为首老者咳嗽了一声,慢悠悠问道。
小人正是。杨班主恭敬上前答道。
那谦卑的模样在老者看来十分满意,他点了点头说:你们戏班的大名我早有耳闻,此次请你们来到七星镇唱七日戏,这里头的门道,杨班主可知晓。
杨班主犹豫道:听说丁老爷是要在城隍庙前摆戏台唱唱戏。这唱鬼戏是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不能说出口的,道理很简单,在城隍老爷面前称鬼不是找倒霉么。
其实也没有那么玄乎,我们七星镇世代受城隍老爷保佑,请你们来唱戏不过是让他老人家乐呵乐呵,借助他老人家的声威,震慑鬼祟宵小,这曲目由我们来定,银子加三成。丁老爷伸出三根手指头。
杨班主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连忙答应道:您安排就是,只要是昆曲的剧目,我们戏班一定包您和各位老爷满意。
如此甚好。丁老爷招了招手让下人送了张精致的贴子,递给杨班主。
杨班主接过来一看,嘴里默念:曲目确实都是戏班堂会常见的,但是唱鬼戏讲究一个热闹,这些曲目就不大合适了,城隍老爷真的会喜欢这些哀哀戚戚的男女情?
这会儿他已经夸下海口,自然不能回绝,只得答应下来,丁老爷将他们安置在了城隍庙侧面的小院子里,方便他们出入换装。
杨班主和几个武生将行李卸下来,搬进了院子里,这时候又有一架车舆精致的马车从城门方向缓缓走来,停在了小院子门口。
待车停稳后,车夫撩开帘子,唤了声:马老板,到地方了。
车上先是下来一个小厮,他直接跪在地上,露出后背当垫脚石,车舆内接着出来一位披着朱红连帽大氅不辨男女的贵客,待他下车后,小厮麻利地爬起来,牵着他的手臂往小院子去。
你终于来了。杨班主似乎不喜欢他这做派,摇了摇头,示意他进正屋去,大家都等着你呢。
嗯晓得了。大氅里头传来有气无力、漫不经心的声音,他迈着碎步在小厮的搀扶下,进了正屋,然后腰肢一晃,直接坐在了主位上。
哎,哎,这是班主的位子,你怎么一个英俊挺拔的年轻武生连忙叫住了他。
赶了这么久的路,骨头都散架了,那窄板凳我可坐不了。他说话声音细声细气,但是又比女声刚硬了一些,娇柔造作起来刮得人心痒痒的。
行了,不用在意这些俗礼,商议正经事要紧。班主吩咐外头的杂役把院子守好,然后进屋来关紧了房门。
小马,消息打探的怎么样了。他坐下之后便急切地望着主位上那似是没长骨头的年轻人。
就是,马星洲,你不是说过王九爷最爱捧你的场,只要你勾勾手指头,他连压箱底的本事都愿意交给你,今儿个我们可都指望着你了。刚才阻拦他的俊朗武生嘲讽道。
哼,你家小马爷什么时候掉过链子,把你那对眼珠子给我放正了,大家凭本事吃饭,你孟超想卖屁股还没人要呢。这位马老板人看起来柔柔弱弱,性子可一点不软弱,薄唇一张说起话来跟下刀子一样。
你武生孟超拍起桌子就要起身,被杨班主拦了下来:好了,都是自家兄弟,一个锅里吃饭,不许内讧,更不许夹枪带棒的,我们不懂望气观穴的本事,若不是小马,恐怕要白跑一趟,谁都不准嚼舌根子。
他温声细语对马星洲道:小马,你别跟小孟计较,他就是那个臭脾气
行了,我还不知道他什么德行,懒得搭理。马星洲挥了挥藏在袖口的手绢,说回正题:今晚上,陪着那王老九在远处山头吹了一晚上凉风,他没少占我便宜,不过呢,也跟我交了底,说七星镇藏着青龙汲水的气运,水眼之处乃千载难逢的吉穴,一定有一座大墓,而且近百年来生机不断,所以才能护佑七星镇繁华富贵。
那王老九现在何处呢?杨班主问道。
当然是被我给捆起来,丢到僻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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