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马骨的女孩手提灯笼,小巧的脚步不急不徐地直往本家偏僻的边间。池边的蛙声如雷,虽然在这个季节大多是求偶的鸣叫,却依旧可以从中听到几隻不合群的傢伙对她喊着像是「快跑」、「危险」的单词。至少在晴华的耳里听起来是这样。
「知道了啦。」她自顾自地嘟囔着,可也没有改变路线。猫头鹰在树上晃着灵活的脑袋替她叹息,随着晚风摇曳的百花好似在轻声哭泣。厩里最有灵性的动物也全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时间到了却不睡觉,牠们成群踏着马蹄、发出阵阵嘶鸣,犹如夜里的哨兵警告她切勿隻身赴那充满未知的鸿门宴。
花仙只好加快脚步,远离本家所饲最精良的马群,因她不想惊动不相干的间杂人等。
所有预兆都在暗示她今晚会有杀身之祸。被赋予深厚冀望的压力还真大,晴华心想,她才七岁啊。就因为从修行中提早毕业,就被眾人拱成神童,也太夸张了吧。
「大人」、「元君」一个劲地猛叫。唉,祖嬤的寿都快被折光了。
她呼出一口气,停在外表老旧的屋前。这里完全没有下人的踪影,从未经剪修的林木、尘埃积累的门窗,还有污损过多却不汰换的简陋傢俱,就可以轻易得出结论。晴华走进屋内绕了一圈,最后在一个门口摆了三株琉璃苣的房间前站住,黯淡无光的花瓣像是在轻诉主人悲苦的生活。
一隻黑猫突然出现在脚边,毛茸茸的猫头磨蹭皮肤时传来的触感吓了她一跳,差点出脚踢到牠。「小傢伙搞什么?」晴华弯身想抱牠,不过被矫健的一蹬倏地跳走了。园润的身材加上油亮的黝黑毛皮,看来伙食吃得挺不错,现在不知道躲去哪个角落继续偷看她了。
暂时搁下那隻猫后,晴华轻轻地拉开门,踏入小林泉的卧室。不,这能算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吗?除了矮桌、床铺跟几个柜子,居然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完全不带个人色彩的一个「空间」,就仅仅是这样而已,除了无聊她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眼前的景象。
她皱着眉,目光留在无人的铺上。身后一道精瘦的身影乍现,手持银白色的长剑直指晴华的后颈,散发出的寒气在燥热的夏夜格外逼人。她没有回头,也无需回头,唯一做的只是按兵不动。
少年没有下手,可也没有放下武器,他的语气夹杂着讶异与懊恼:「……你就是花仙?」
「我若说不是,你会放我走吗?」女孩笑了,面临生命危险却展现出超龄的成熟与冷静,让杀手有些不知所措。
泉没有想到上头要他刺杀的对象竟然是一个外表看起来未满十岁的女孩,本家世代忌惮的花仙不应如此娇小脆弱才对……?他们说花仙随手就能施展恶毒的巫术,张口就能令诅咒降临敌人肉身,所以最好是一剑毙命。原以为是个艰困无比的任务,为此再惨无人道的训练他都咬牙苦撑过了,结果对手竟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
而,更令人费解的是,他竟还没舞动剑尖。他主动停止的时间,不是迟疑两字就能浅浅带过的。
我是在犹豫什么?泉捫心自问,率先浮现的却是导师们肃穆的面孔和严厉的教导,烙在脑里的疼痛像巴夫洛夫的哨音逼他行动。泉的额上冒出汗珠,心一横催动体内的命花,打算用最快的速度给眼前的女孩一个痛快。
「琉璃苣不是让你这样用的,本家的人实在是……」儘管没有一点声响,晴华光凭感觉就晓得对方现下正在滥用命花的能量──越是发劲就越让苍蓝的花瓣更接近死人白一点,就像被人恶意漂白一样。无人照料然后逐渐枯萎,那跟摆放在门边的琉璃苣有什么差别?太浪费了,她心想,不愿稀有的才能遭人恣意践踏:「来当我的护法吧,你值得一个更有意义的地方。」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要取你性命的人。」唐突的邀请让泉一阵恼怒,可他却没料到在提起手腕时,方才像缕幽魂出没的黑猫突然在此时现身,还用飞快的速度衝撞他的脚,一个不小心顺势断了他预备攻击的招式。泉瞪着不受控的黑色毛球喝斥道:「小青!」却只换来一双无辜的大眼和摇来晃去的尾巴。
黑猫委屈巴巴地喵了一声,一边往晴奈的方向靠近,而她见状喜孜孜地讚道:「聪明的孩子。」伸出手搔了搔黑猫的下巴后,小青便为她送上满意响亮的呼嚕声,也不顾主人当前的窘境,就在晴华面前大剌剌地露肚躺下,一点节操也没有。泉终于垂下长剑,看着倒戈的伙伴,一时无言。
「杀我一点好处也没有,受到诅咒的临终很惨喔。」晴华转过身,劝诱的语气一派轻松。窗边皎洁的月光让花仙头上的马骨闪着诡异的光芒,底下一双灵动的秋水盈着温柔的笑意,她伸出手指着在地板上扭动身体的黑猫:「看吶,连牠也这么说呢。」
「……今晚的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内吗?」
「不好说,如果我有办法说服你的话。」晴华眨了眨眼,彷彿自己是个跑来叙旧的友人:「再怎么说,今天也是你十六岁诞辰,总得庆祝一下啊。」
泉的薄唇抿成一条线,眸里染上一层冰霜。生日?那算什么?自从父母在派系斗争选错边被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