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筝哄楚王喝药的时候,宣德帝见长子肯吃药了,终于松了口气,一转身看见老三高高肿起的半边脸,平时一身清雅书卷气,刚刚却不顾一切地拼命制服兄长,被打了脸也忙前忙后的,宣德帝顿时又心疼起这个儿子来,对宋嘉宁道:“这边有朕看着,你扶元休去厢房,洗漱上药。”
老三也一晚没睡了。
宋嘉宁早就想拉王爷上药去了,见王爷忧心楚王,她没敢劝,现在皇上发话,宋嘉宁便看向自己的丈夫,面带哀求。关心哥哥是应该的,但也不能疏忽了自己啊,瞧那脸,都该肿成包子了,就像一块儿美玉,几乎被人一拳砸碎。
赵恒走到内室门前,掀开一丝帘子,见兄长老老实实地喝药了,他才朝宣德帝行个礼,领着王妃走了,身后跟着一个太医。
赵恒这是皮外伤,要涂消肿的膏药,肿了那么大一块儿,涂起来需把握好力道,太医便想亲力亲为。赵恒方才只想着兄长,无瑕考虑自己的仪容是否得体,现在稍微平静下来,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料到脸上必然十分狼狈,便对宋嘉宁道:“你来。”
说完起身,转眼就跨进内室了。
宋嘉宁立即端起桌上的託盘,听完太医的低声叮嘱,她赶紧跟去内室,绕过屏风,看到王爷闭着眼睛靠坐在床头,脸肿着,发冠也早在与楚王扭斗时就乱了,憔悴狼狈,让人心疼。宋嘉宁也跟着难受,楚王发狂,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身边的家人却为他操碎了心,譬如守了一夜的皇上,譬如私底下朝她哭到了人前又必须镇定的冯筝,譬如自家王爷。
有些事情,任何言语安慰都没用,宋嘉宁无法劝冯筝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劝王爷,就端着託盘走过去。放下託盘,宋嘉宁取了发梳侧坐在丈夫身边,轻声道:“王爷,我先帮你梳头吧,一会儿擦擦脸再上药。”
一晚没睡,脸上都是汗,不干净。
赵恒闭着眼睛嗯了声。
宋嘉宁让他坐正了,她脱了鞋跪坐在他身后,取下发冠,一下一下地先帮他通发。昨晚出发时走得急,头髮就没通顺,现在梳起来有点卡,宋嘉宁放轻动作,不紧不慢地,努力一点都不让他疼,象牙齿子微微碰到头皮,马上就离开。
这样的碰触,很舒服。
赵恒忧虑了一晚的心,就在她温柔的动作中,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兄长性情耿直,他努力了,努力帮兄长转圜,昨日早朝兄长吐血,他亲眼看到父皇皱了眉,看到了父皇眼中的难以置信,他怕父皇厌了兄长,不惜落泪示弱以提醒父皇兄长是重情义之人。这办法也确实成功了,父皇到底溺爱兄长,不再计较兄长与皇叔的亲近,只关心兄长的身体。
可谁能料到,看似变得稳重的兄长,竟然郁愤到得了癫狂之症!
人算不如天算,他劝过兄长那么多次,都抵不过兄长的执念。
兄长有错吗?没有,父皇有错吗?也没有,成王败寇,父皇坐上了龙椅,他就是帝王,就该以帝王之心权衡利弊。武安郡王是那两个擅自拥立他的节度使害死的,如果没有他们,父皇的猜忌就不会严重到那个地步。皇叔蒙冤是真,但父皇留了皇叔一命,父皇料不到皇叔会忧郁成疾,就像他料不到兄长会疯。
“好了,王爷靠着吧,我去端水。”宋嘉宁握住他肩膀,轻声道。
赵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点点头,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赵恒才忽的睁开眼睛,却只看到她穿着淡青长裙的娇小背影,看到她弯腰站在洗漱架前,安安静静地打湿巾子再拧水,轻微的水声,意外地动听。
她要回来了,赵恒重新闭上眼,心里装着太多事,暂且没有閒心安慰她。
宋嘉宁坐好了,打开瓷瓶。瞅瞅王爷高肿的脸,宋嘉宁挖了一大团药膏抹在他白皙的额头,然后一手扶着他肩膀,一手食指点了点那团药膏,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她柔声道:“可能有点疼,王爷忍一忍。”
赵恒嗯了声。
宋嘉宁屏气凝神,指腹先落在了肿包边缘,太医说了,下面疼得轻些,一圈一圈往上抹,王爷习惯了底下的疼,到了最中间就不会那么敏感了,一开始就抹在中间,感触肯定又是一样。指腹小心翼翼地涂匀,宋嘉宁紧张地盯着他眼,见王爷只是皱了皱眉,宋嘉宁放了心。
这点小疼,赵恒能忍,他皱眉,是因为兄长的病。
兄长还会恢復正常吗?若是恢復了,父皇对兄长的态度会不会变?兄长又会不会因为皇叔的死,对皇上生怨?若是怨了,可能会反感对方的一切,不在意父皇手里的江山,也有可能,会怨到想将权势抢到自己手中。
一切,都有变数。
升哥儿被李皇后接进宫时,他站在大殿之外,曾经嚮往帝王至高无上的权利,只有坐上那个位置,他们这些王爷才能真正保护身边的人,不会沦落到子女分离。但皇叔被贬后,赵恒与兄长泛舟湖上,当时他又想,只要兄长想要江山,他就不会与兄长争。
兄长身体无恙,父皇一定会传位给兄长,如今……
赵恒头疼。
宋嘉宁刚好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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