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月居,林氏和衣躺在床上,纱帐尚未放下,她也只是闭着眼睛休息。秋月进来了两次,一次说国公爷归府了,去了畅心院,一次说国公爷回临云堂了。林氏平静的心荡起一圈涟漪,太夫人叫郭伯言过去,娘俩是不是提到她了?要不,明早去与太夫人解释一下?
隐隐不安,就在林氏估摸着秋月要进来第三次,告诉她前院吹灯了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来人!”
是郭伯言的声音!
如雷声炸在耳边,林氏心头猛跳,扶着肚子坐了起来,外间秋月立即跑进来照顾她,采薇则悄悄去前院打听,走到一半碰到郭伯言的长随魏进,只叫她去请夫人,然后就折回去了。采薇不敢耽搁,匆匆回来禀报,林氏闻言,由秋月扶着手臂,小步快行。
绕到前院,廊檐下灯笼高挂,清晰地照出了院中情形,两个小厮正押着杏雨往外走,杏雨衣襟、裙摆湿了一大片,脸色惨白,扭头朝堂屋里面哭求:“国公爷,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看在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奴婢吧!”
里面没有回应。
杏雨还想求饶,魏进见夫人来了,朝两个小厮使个眼色,小厮便捂住杏雨嘴,提着没有任何抵抗之力的杏雨离去。魏进站在堂屋正门前,转身弯腰,恭敬地朝林氏解释:“杏雨以下犯上,妄图勾引国公爷,国公爷大怒,叫小的捆了杏雨明早卖了,小的办事不力惊动了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国公爷没叫他这么说,但魏进太瞭解自家主子了,真的只想处置杏雨,何必吼那么一嗓子?摆明是要夫人听见,要让夫人知道他的心。魏进便自作主张去通风报信,将夫人引了过来,然后由衷希望夫人快点哄好国公爷,否则继续这么冷下去,遭罪的是他们这些底下伺候的啊。
林氏怔怔地看着魏进,犹未反应过来。
杏雨受罚,是因为试图爬郭伯言的床?
她扭头,那两个小厮退的太快,已经不见了踪影,院中安静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林氏眼前却晃动着杏雨狼狈的样子,衣衫湿透,勒出了女子玲珑的身段,满脸是泪,绝望害怕反倒更惹人怜惜。
能在主子身边伺候的丫鬟,模样绝不会差,放到寻常百姓家也是远近出挑的美人,可郭伯言,一个按理说正需要女人纾解他压抑了两个多月的欲望的国公爷,竟然没有顺势收了大丫鬟,反而重重地惩罚了她。
是杏雨不够美吗?还是杏雨的主动坏了规矩?
各种念头闪过,林氏忽的记起那晚,也是她提议给他安排通房,郭伯言才动怒的,难道说,郭伯言不想要通房?可他明明那么迫切了,不要丫鬟,莫非就想由她伺候?忆起新婚头一个月里郭伯言对她的频繁索取,林氏忽然头疼。
郭伯言这算不算挑食?在吃腻她前,给他端旁的菜他就发脾气?
女儿小时候犯过这种毛病,三四岁的年纪,她要吃桂花糖,桂花糖没了林氏换成别的,女儿就不吃,哭哭啼啼地耍赖皮,长大点才懂事了,不会因为吃食哭闹。再对比郭伯言这几天的表现,林氏好笑地摇摇头,示意两个丫鬟在外面候着,她一人进了堂屋。
郭伯言在次间临窗的榻上坐着,听窗外魏进喊夫人,他黑眸便盯着门帘,可当女人清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反而收回视线,冷冷地看着北面墙壁上悬挂的字画。
林氏挑帘进来,室内灯光昏黄,男人板着脸,着实吓人。若是第一次见,林氏绝不敢出半点声,可两人做了三个来月的夫妻,她肚子里又有他的孩子,林氏便有了一点底气,一直走到郭伯言三步外才停下,小声道:“国公爷为何如此生气?”
郭伯言冷笑,侧目看她:“丫鬟爬床,我不该生气?你这个当家夫人倒大度,莫非姓宋的被人爬床,你也这么问?”
他又提前夫,但此时林氏明白男人的心思了,并没有那晚的酸涩触动,转身靠着榻沿,垂下眼帘,平心静气地道:“宋家是小户人家,院子里一共四个年纪合适的丫鬟,还都是我带去的,没人敢乱规矩……”
“你的意思是,她爬床,是我管教不严?”郭伯言声音更冷了,呼吸粗重。
林氏摇摇头,继续说自己的:“我没给他安排通房,是因为他,他清心寡欲,并不太贪那个。国公爷不一样,我怀着孩子伺候不了您,又不忍您辛苦,所以才问您要不要通房。”
郭伯言盯着她恬静的侧脸,半晌没说话。
她这样美,姓宋的怎么可能清心寡欲?要么在外面偷吃了,要么就是身体不行,不然怎么生完女儿便再没让她怀上?她不给安排通房,也绝非姓宋的不需要,而是她舍不得把心尖儿上的男人推给别人。他不在她心里,故而她才贤慧大度。
“若他贪那个,你又如何?”呼吸平静下去,郭伯言沉声问。
林氏试着想像,苦笑道:“我要顾及孩子,他想也不行,他不开口要通房,必是能忍,他若要了,我挑个心甘情愿的丫鬟给他就是。”
她神色落寞,为姓宋的伤怀,郭伯言不喜,扭头道:“我可有跟你讨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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