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寡妇再嫁,最担心丈夫介意的,便是她与前夫的房中事。
林氏是被迫改嫁,她没想要郭伯言的心,甚至觉得郭伯言娶她只是贪图她美色,或许会把她当歌姬一样轻贱。出嫁前她都准备好了,准备承受郭伯言的各种言辞羞辱,可她做足了准备,郭伯言除了比较贪恋那种事,言语上并未欺负过她。
就在她慢慢放鬆防备,觉得两人真能做一对儿相敬如宾的夫妻时,他提到了她的前夫。
她在他身下,两人这样的姿势,他却要她想起前夫。
林氏眼睛湿了,刻意藏在心底的往事,如水般弥漫上来。她怀女儿的时候,前夫处处体贴,在那座白墙灰瓦的江南小院,处处都有他们的影子,他扶着她手臂慢走,他坐在床边帮她摇扇,一直到她睡熟,他也曾渴望难忍,却生怕伤到孩子,最多亲亲就是,青竹一样俊雅的男人,并不重欲。
她不想回忆,回忆会伤心,会愧疚,可郭伯言,非要提醒她。
林氏泪如雨下,咬紧嘴唇死死忍着。
“说话。”郭伯言冷声问。
林氏深深呼吸,儘量平静地道:“不曾,他……”
男人嗤了一声,打断她道:“看来本国公比他更合你意,能让你贤慧至斯。”
林氏不明白他阴阳怪气在讽刺什么,心头往事涌动,她也无心去揣度,正努力止住眼泪,脸上冷不丁多了一隻手。她浑身僵硬,那手慢慢抚过她脸庞,抹走所有泪水。他动作可谓温柔,林氏却怕得浑身发抖,果然下一刻就听他问:“想他了?”
林氏想否认,但她想不出令人信服的藉口。
男人再次发出一声冷哼,忽的跳下床,外袍都没穿,只穿中衣扬长而去。
林氏呆呆地躺着,眼泪慢慢止住了,心情平静下来。她思念亡夫落泪,郭伯言愤怒是人之常情,但如果不是郭伯言先提起亡夫,她又怎么会想?归根结底,还是郭伯言先动了怒,他为何要生气?
林氏仔细回想今晚,她只做了两件事,一是拒绝伺候他,二是提议安排通房。莫非,郭伯言因为她不肯怀着孩子与他胡闹,生的气?难道他觉得,她没给前夫安排通房,便等同于她愿意怀着孩子给前夫?
林氏忽然想笑,郭伯言大概不会相信,有的男人,为了妻儿安好,宁可常年戒欲。
临云堂前院。
因为郭伯言大婚后就一直在后院睡,春碧、杏雨两个丫鬟通常天黑就回下人房休息了,但此时夜未深,二女睡得很浅,迷迷糊糊听到一点动静,立即便起来了,迅速去上房伺候,然而刚赶到堂屋门外,里面突地传来一声暴喝:“滚!”
二女齐齐打个哆嗦,当即不敢再往里走,但也不能真的滚了,战战兢兢地站在院子里,随时等候差遣。
内室,郭伯言没有点灯,一人坐在床上,一手紧握成拳,一手展开,上面还残留她清凉的泪水,那是她为另一个男人流的泪。姓宋的短命鬼,郭伯言派人查过,就是一个长得俊俏点的书生,进士都没考上,哪里比得上他?竟然让林氏如此惦念,提一下就哭?
越想越怒,郭伯言一拳砸在床上,咚的一声,震得院中二女心神战栗。
夜深人静,直到三更天,里面的主子都没有传唤。
春碧、杏雨站不住了,小声商量几句,一同回了下人房,但是谁都不敢睡,抱着被子坐在炕头,一边留神上房的动静,一边低声猜测:“是不是夫人得罪国公爷了?”
“肯定啊,不然哪来那么大火。”
“真奇怪,国公爷那么宠她,有孕后也一直守着她,怎么舍得动火了?”
“不知道,明天小心点吧。”春碧打个哈欠,不想说了,闭着眼睛打盹儿。
杏雨毫无睡意,眼睛望着窗外出神。林氏怀了两个多月的孩子,说明国公爷已经素了两个多月了,林氏急着在国公府站稳脚跟,绝对不敢拿腹中的骨肉冒险,莫非国公爷发火,是因为得不到满足?
杏雨突然心跳加快,或许,她重新获宠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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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了,天气暖和,宋嘉宁起床也没冬天那么困难了,早上梳洗完毕,去给母亲请安。一跨进浣月居,正好撞见秋月从厨房提了茶水出来,目光相碰,秋月先是微微变了脸色,跟着才朝她笑:“四姑娘来了。”
宋嘉宁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疑惑地跨进堂屋。
林氏坐在主位上,穿了一条浅紫色的褙子,面容白皙平和,瞧见女儿,她温柔笑,神色如常。宋嘉宁再看秋月、采薇,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郭伯言早就进宫了,娘俩单独用的早饭,饭后宋嘉宁陪母亲坐了片刻,便领着丫鬟去上课。国公府为自家姑娘们请了四位女夫子,一位教书,一位教女红、一位教乐器,一位教舞。宋嘉宁上辈子没学过后两样,这辈子起步晚,要比姐姐们耗费更多的时间,小日子过得十分忙碌。
学了一天,宋嘉宁回房换身衣服,再去浣月居找母亲。
郭伯言还没回来,林氏柔声问女儿今日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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