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
俊英回到家里,红木地板上回荡着皮鞋踏下来的脚步声。
她将行李箱放到楼梯口处,转身去厨房烧了壶热水,待煤炉上响起尖锐呜呜的水啸声,便拎起手柄给自己衝了杯热咖啡。
天气仍旧炎热,屋外的烈日当空,大堂里空荡荡的吹着阴凉的风,连电扇都不用开。
她觉着浑身阴冷,冷得直达哆嗦,双手环着臂膀窝进电话机旁的单人沙发。
这是大哥的专属位置,他最喜欢坐在这里看报纸喝茶,或者讲电话。
想着脑海中的幻影,俊英梗着嗓子流起了眼泪,满面潮湿。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热闹和喧嚣一去不復返,她好像分裂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一个仍旧是快快活活开开心心,一个却站在乌云下面自问,你当真一点儿都没做错吗?
俊英的记忆似乎出了微妙的叉子,许多画面铺面而来,那些鲜活的记忆,愉快的情感,自认为是第二个家的圣约翰,一夕之间一去不復返。
原来热闹,也可以是虚假的。
她急切的需要一个答案,血管里冻成了冰块儿,指尖僵硬颤巍的握住了电话听筒,她想给大哥打电话,又怕他会駡自己。
没有第二个选择,俊英仍旧拨出了号码,是京津军区司令部办公室的电话。
对方例行询问她的身份,又问她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听筒对面一片嘈杂,满是呼喊的人声,俊英吞下酸枣,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她挂了电话,也不觉着饿不觉着冷,单单觉得整个世界好像就自己一个是没用的閒人,蜷缩在沙发里等待这积灰发芽。
也不知睡了多久,耳边骤然响起电铃声,俊英条件反射地抓起电话,那头先是发出一阵滋滋不稳的电磁声,俊英屏息急切的等待着,脑门上冒了潮湿的热汗。
「俊英?」
沉沉的男声从那边传来,俊英即刻咬住下嘴唇防止哽咽声破出来。
好半天,她才慢慢地回道:「是我大哥」
不等宋振骐继续问话,源源不绝的思念和渴望已经彻底占据了她的神经和心房:「大哥,我好想你。」
宋振骐拎着话筒,手边夹着一根香烟,吸了一口吐出云雾:「既然从学校出来了,就在家好好待着,最快还有一个月我就回来了。」
俊英不敢问他怎么看待学校开除自己的这件事,乖乖的听着他简练的嘱咐,挂掉电话,然而她一刻也等不及的衝上二楼大哥的书房,从抽屉里翻出一叠现金,复又衝下来,连行李都没拿直接去了火车站。
宋俊英像是凭空蒸发一样,忽然失踪了。
她失踪的幷不明显,起码在一个月之内,还无人发现。
黄芷璇起先以为她不过是回家,后来老师忽而问起,她才觉有问题,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到宋家,对方接起,却不是宋俊英的声音,是他们家奶妈,那奶妈道小姐回来过一次,又出门去了,可能是去哪里玩了,她也不晓得。
俊英的姆妈,自宋大少爷带着军队去了京津,俊英又去了寄宿学校,她便没了发挥余地,鲜少过来。一个星期固定来打扫一次,或者是俊英在家没饭吃了,会让人去叫她回来做饭。俊英去哪里,她当真还关心不到,俊英的去处可不要太多,要么是二爷家,要么是三爷家,还经常跟女同学外出游玩。她没放在心上,堂堂的宋家大小姐,难不成外面还有人敢欺负她不成。
最主要的,姆妈没有子女,把一个混不吝的亲侄子当做亲儿子在养。
俊英手里流出的钱和首饰,都让姆妈补贴给这位侄子。
近两年,她的这位好侄子学会了赌博,手里没了银钱逼着她过来弄点钱回去。
姆妈挂了电话,心有余悸的去了小姐的房中,拉开梳妆柜上面的百宝阁精细的物件已经去了一大半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担心自己的事情东窗事发,于是她也把这个消息隐了下来。
宋振骐宋司令原本预备着一个月就能先行回苏,国党整个战綫已经必不可免的移到中南地区。月余过后,宋振骐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好,第二日的军用飞机也已排上了日程,只是忽然上头下了命令,宋振骐的兵可以先走,人却不能离开,党国要召回会议,要挑选人员扩充中统。
郊区阵阵炮轰,飞沙走石,好不容易长出的青草又被轰成了烂泥。
倒是四国饭店、租界舞厅酒店饭馆等权贵游走之地,仍旧欣欣向荣,一派繁华。
舞臺上亮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会后的参会便安排在此处,到处都是体面绅士的衣香鬓影,珠光宝气的妇人及婀娜女人都是有身份有面子的家属。
一身藏蓝色长袍的陈先生过来敬酒,明里暗里的意思是,中统可以分一个不错的职位供上宋司令。
宋振骐笑颜拒绝,道自己连军务都顾不过来情报机关不适合他。
经历多年战火的熏陶,原本明显带着文人气质的宋振骐,身上越发多了铁血一样凝滞的气息,包裹在军装下颀长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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