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安平声道来,并不是那种小女儿家情窦初开、浑身泛粉色的失心之态。她一字一句,都是将相处的点滴,动容的瞬息慢慢碾开,油然而出。长公主眸光轻垂,拨弄着指甲,轻轻地笑了一声:“我就问一句,你怎么说这么多。”“因为您从来不放心。”长公主倏地抬眼,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岁安。往日里乖巧的少女,竟像是一夜间成长不少,又像是撕扯开了一层惯常示人的壳子,这才是她。她看着母亲,认真又郑重:“从前我觉得,只要我懂事些,安分些,于你们来说,也能轻松些。但我的安分懂事,似乎成了你们眼中的单纯稚嫩,好似永远经不了事。”“所以,我希望您能放心,放心的让我去做些大胆的事。即便我做错了,又吃教训了,也没有关系,我不是谁的软肋,也不是一击即溃。”岁安抬眼,眼眶水光盈盈,“可以吗?”不知过了多久,又像是外头一身雀鸣惊醒了内里的沉寂,靖安长公主眼一动,朝她伸手。岁安起身过去,握住母亲的手。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母亲的手在轻轻颤抖。温热的手掌轻轻落在岁安脸上,靖安长公主眼眶微湿,却溢笑。“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母亲给你撑腰。”这话仿佛给了岁安十足的底气,少女的眼神陡然明亮起来。然下一刻,这份明亮里又掺了几分疑惑:“那母亲能不能告诉我,您昨日同元一单独说话,都说什么了?”靖安长公主神色一凛,瞪向她:“你什么意思?”岁安拧了拧眉,一脸“我不想说但你非要我说”的表情:“从小到大您唬过我多少次了?我早已领教,他却是初来乍到,万一您又说什么唬他了呢……”靖安长公主表情慢慢淡了,抬手撩了一下耳发,“你太吵了,跪安吧。”和李耀谈完出来, 谢原神情渐淡,脚步也越走越沉。岁岁的事、霍岭的事,背后似有千丝万缕勾连拉扯。从何下手、能否悉数掘出, 他如今的地位能力是否可以应对抗衡,这一道道沉甸甸的顾虑, 皆悬于心头。谢原驻足,抬首之间已换上从容之态:“阁下在等我?”霍岭:“长公主将案子交给了你。”谢原心道, 你也算有求于人, 竟也能理直气壮的,面上和善道:“是。”霍岭:“你准备如何入手?我能做些什么?”谢原却是道:“阁下似乎不大服我。”霍岭冷笑:“你既非我东家上首, 亦不是父兄长辈, 我为何要服你?”谢原仍笑:“说的不错, 但如今事情交到我手上, 想来阁下也不会置之不理,之后少不得要相互配合。阁下不服, 便易生疑,有疑, 便易自作主张。”霍岭冷笑了一声:“你大约也就这张嘴皮子利索。”他盯住谢原:“当日你在荒屋自报家门, 说你是大理寺的官儿,好一派清正廉明,到头来, 还不是围着皇帝的心思转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恩公的命案, 怕是早已被你们当杀人灭口判了!”“命案未判, 卷宗还在我手上。”谢原平静接话。霍岭脚下一动,意外的愣住,剩下的话全梗在喉头。谢原:“怎么, 很意外?”霍岭迟疑道:“你们没有将万劼之死判成州官杀人灭口?”谢原:“无凭无据,还硬拉个人来背这条命不成?”被绑那日,他从霍岭话中听出蹊跷,当时就想到了这桩案子。后来谢府与北山婚事落定,他颇受照顾,倒也欣然接受,只是分派任务时,悄悄将这桩捏在手里,当时就觉得,总有被翻开的时候。圣人手中的证据足以让他达成目的,万劼只是个再小不过的人物,大理寺中悬而未决的案件,不差这一桩。再者,若真的随意判成州官杀人灭口,那他今日还真没法理直气壮站在这里同他说话。在霍岭变换的神色中,谢原平静开口:“所以阁下大可放心,案子若能水落石出,定会给出明确的定案。届时,阁下是焚于恩公也好,告慰良心也罢,随意。”霍岭心绪一番起伏,低声道:“你竟真能如此……方才是我失言。”谢原闻言,却是笑了一声。霍岭蹙眉:“你又笑什么。”谢原:“我笑阁下心中不服,怕是不只此一桩。”霍岭张了张口,竟被说的无言以对。他走南闯北,也算是阅人无数,这谢家大郎分明也是个世家走出的矜贵郎君,一双眼竟这般锐利。霍岭神色一正:“何必多言,你不过是怕我同行异心。我可以发誓保证,此事上定当全力相助、绝不擅自行动!”谢原刚要开口,忽而眉目一沉,转头看去,青石小道上,岁安一袭长裙静静伫立,神色生疑。
谢原回过头,霍岭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谢原松了口气,换上笑容走过去。“刚才那人是……”岁安先开口发问。谢原:“看见了?”岁安默了默,语气笃定:“是那日的绑匪。”谢原笑了笑,和声道:“是。”岁安哑然,目光竟有些不敢看谢原。自从回到山中,她一直都有打探那几人的消息,结果一无所获。玉藻说这几人死罪难逃,加上婚事临近,她便没再想。可这主谋今日竟好端端站在这里,难道当日的绑架其实是母亲……“岁岁。”谢原伸手握住岁安的手,带她闲庭漫步。“那人是因一桩冤案找上门,当日,他想绑你来威胁造势,可惜功亏一篑。岳母大人念他有情有义,便小惩大诫,你这段日子没瞧见他,只因他身上的伤太重,一直在休养。如今我是北山女婿,自当为岳父岳母分忧,加之职务之便,倒也适合查这桩案子,所以今日便见到了。”谢原的解释并没有让岁安松一口气。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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