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有若金钟大吕,所有人心神皆为之一震,满殿哗然。
殿下黑泱泱的人头之中,立刻有人执笏而出:“陛下,臣有罪!”
桓羡转目视之,是兵部尚书沈弁:“沈尚书何罪之有?”
“禀陛下,微臣曾受二人蒙蔽,去年年底,二人曾以抵御柔然为由而请求朝廷拨付战马,微臣识人不清,曾为二人上奏谋求好处。但臣此心忠贞,为国为民,绝非与逆贼同党,还请陛下明察!”
说完,沈弁郑重叩首。朝堂上开始有人跟随而跪,或是申诉自己从前与二贼的亲密,或是自我检举受其蒙蔽,也有的是为卫国公府鸣冤,认为卫国公谢敬淡泊名利,高节清风,绝无通贼之可能,请求明察。
桓羡身在御座之上,淡漠神情为冕旒所遮,心间却唯有嘲讽。
眼下尘埃未落,这些大臣还希得假模假样为卫国公府说两句好话,一来彰显他们的同僚之情,而来,就是试探自己的态度。可一旦他表现出任何对卫国公府的痛恶,那些伪造的卫国公府通敌叛国的“证据”会瞬间淹没他的书案。
那么,他便好好瞧瞧,这些人里,究竟谁是趋炎附势的小人,谁又是真正不偏不倚的君子。
这些人里,又必以陆氏党羽弹劾诬告最深,如此,他倒正好可以将陆氏的党羽一网打尽。
……
一场朝会结束时已近午时,回到玉烛殿,冯整殷切地询问是否传菜,桓羡略略一想,道:“去栖鸾殿。”
众人遂摆驾栖鸾殿,桓羡步履匆匆,撩帘进入内寝:“可喂过药了吗?”
宫人抱着案盘,面上忧虑重重:“回陛下,还没呢,公主说太苦了,怎样也不愿喝……”
太苦?
桓羡不耐挑眉,一语不发地走进殿内。
这是她的老毛病了,幼时便常常这般,因为怕苦,即使生病也不肯喝药,阮氏和阿娘都拿她没办法,总要他去劝,因为她总是听他的话的。
初时他烦躁得要命,但为了修补和太皇太后的关系,也为了贺兰氏带给母亲的那一点“恩宠”,却还肯违心地哄她。可若他那时便知道贺兰氏带给母亲的恩宠究竟是什么,他便绝不会与她们母女来往。
木蓝并不在,在殿中服侍的是陌生的侍女,薛稚犹躺在床上,即使在梦中两痕娥眉也细细颦着,想是难受。
虽是初秋,天气仍然暑热难耐,殿中犹置着冰釜,有如宴席上的牛乳沙冰一般聚成小山,丝丝冒着凉气。
他撩开舞鹤翔鸾的帷帐,在床边坐下,顺势试了试妹妹滚烫的额温:“晚膳用了没,这药需饭后用。”
“只用了些粥。”宫人不敢抬头偷觑,跪在帘外,“公主说吃不下,奴等熬了些粥,好歹劝她垫了垫肚子……”
桓羡微微蹙眉,没再问什么,长臂一揽,将昏睡中的少女扶起,靠于怀中。
她这时已睡得十分迷糊,缠枝花暗纹寝衣歪歪斜斜地贴在胸口,颈上的抱腹系带也已松开,露出好看的肩颈线条以及大片大片的雪腻肌肤,衬着乌黑的发、朱红色绣芙蓉小衣,实在活色生香。
桓羡眼神微暗,右手撑着她软若无骨的腰肢,另一只手则不动声色地替她把领口往上提了提,又把她颊上一缕汗湿长发别去了耳后。
十六岁的少女,软若无骨,香玉温柔,抱在怀中时难免令人心荡神怡,正想起往日不堪幻梦。
胸腔里有燥气游走,心火渐焚。桓羡一一抑下,连名带姓地唤她:“薛稚。”
“把药喝了。”
床榻边置着一张小案,上面正摆放着一瓯清水,一碗汤药,一碟桂花糕,还有一方素色的绢帕。薛稚病恹恹睁眼,十分难受的样子。
她这时已病得十分难受,只能勉强辨清有人在耳边说话,似是亲近之人,因而并不反抗。没有往日的疏离,也没有扫兴地为谢氏求情,乖乖地靠在他怀间,乖巧得像一只温顺的羊犊。
他语声便温和下来,薄唇轻贴她耳:“栀栀,听话。”
“不喝药,怎么好起来呢,不好起来,又要怎样求我,放了你那待罪狱中的夫婿?还有阮氏?”
这姿势原就极亲密,听见这话,跪在帘外的宫女后脑也凉了半截,大气皆不敢出。可那病中的公主似是不曾听清,只是喃喃应道:“栀栀……喝药……”
像是鹦鹉学舌。
桓羡的耐心便去了一些,端过药碗递到她微微干燥的红唇边,要她开口。
但大约这药的确极苦,虽在昏迷中她也不情不愿地摇头,卷翘长睫已沁满泪水,楚楚可怜。
知她是老毛病又犯了,桓羡略略皱眉,一手揽着她细柳腰身,一手却拈起绢帕在指尖细擦了擦,又捻起一块石蜜递到她唇边,命令道:“张口。”
她仍以为是苦药,摇头不肯,桓羡眉心微皱,长指一推不耐烦地将那雪白的糖块推了进去。
薛稚只及“唔”了声唇舌便被清甜的糖块堵住,却也因此不慎含住了他食指,贝齿咬下时,如有小蛇在他指尖轻啮,随之漫开星星点点的酥。
“你……”
桓羡脸色微变,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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