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冯果连忙把高晴雪拉到一边,「祝各位马到成功。」
青年们瞪了高晴雪一眼,把装满鞋子的垃圾袋塞进行李厢,坐上车子。
「外面空气这么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厢型车驶离停车场后,冯果说:「如果能见度好一点,你会发现大部份的房屋有数十年没改建过,外观和这个渗水发霉的停车场相比,好不了多少。」
「难道是因为-」高晴雪朝出口的方向望去。
「一栋大楼至少有十多户,总会有几户认为反正屋顶还在,墙壁没垮,为什么要改建?」冯果走向停车场最内侧的电梯,「对社运团体而言,这几户的意见就是『居住正义』。」
「可是像这种问题,不是要服从多数住户的意见吗?」
「是啊,不过他们会问:那好,如果多数人表决通过抓你去祭河神,你会同意吗?」
「这和祭河神不一样。」
「都是多数人藉着民主暴力,侵犯个人的基本人权。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啊,人死不能復生,但徵收应该会有换屋之类的补偿吧?」
「换其他的屋子给他们,他们会告诉你:如果你不拆,他们就不用换,所以除了原来那一间,他们一概不接受。」冯果按下电梯按钮,「听过山幸彦和海幸彦的故事吗?」
「山幸彦和海幸彦?」
「山幸彦和海幸彦是日本神话中的一对兄弟,山幸彦在山上打猎,海幸彦则在海边钓鱼。
「有一天山幸彦提议两人互换工作,但失手把海幸彦的宝贝钓钩掉进茫茫大海。
「山幸彦非常懊恼,甚至熔掉自己的宝剑做成五百个钓钩,要赔偿海幸彦。
「不过海幸彦并不领情,他告诉山幸彦:『我不要那五百个钓钩,我只要当初你弄丢的那一个。』」
「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是啊,山幸彦的双亲不忍心看到儿子为了一枚钓钩反目,编了一只不透水的竹笼让山幸彦坐到海底,
「山幸彦在海底和龙王的女儿成亲,并在龙王的帮助下找到钓钩和打败兄弟,成为日本人的始祖。海幸彦被打败后,世世代代臣服山幸彦的后裔。」冯果说:「很多人听到这个故事的反应和你一样,认为海幸彦的要求是无理取闹。不过换成今天,说不定成为日本人鼻祖的是海幸彦,要世世代代臣服的反而是山幸彦。」
「哦?」
「难道不是吗?海幸彦可以开记者会告诉民眾,自己只是谦卑地要拿回原来的钓钩而已,却得到兄弟的无情对待,还勾结龙王实行多数暴力。媒体和名嘴会开专题声讨山幸彦的罪行,学生会示威、游行、在法院门口丢鞋,要求法官维护海幸彦的人权,最后立法委员会推动修法,将山幸彦弄丢钓钩的行为列为刑事重罪。」
高晴雪连忙掩口,藏住自己微微扬起的嘴角。
随着噹地一声,浅灰色的电梯门朝两侧滑开,露出用木纹壁纸和镜子装饰的空间。墙上的木纹壁纸粘着好几道白色的长条撕痕,似乎有人曾经将纸张贴在里面,然后再撕掉的样子。
「跟我以前唸大学时,宿舍和教室的电梯一样。」电梯门关上后,高晴雪伸出修长的指尖,轻轻滑过一道道撕痕。
冯果回过头来,「你们那里都贴些什么?」
「很多,像是演讲的公告,舞会的海报,还有口试、考试和註册的时间表之类的,」高晴雪望着他,「看起来这里应该也差不多。」
冯果咧开嘴,发出嗤地一声。
「小姐,恐怕和你想的差很多,」电梯门滑开,「自己看看吧。」
门外的空间像是展开了一匹百衲布般,各种尺寸和色彩的壁报纸遮盖了墙面,只留下灰色塑胶垫舖面的地板,好让人知道这里原来是走廊。
高晴雪凑近墙面,麦克笔写就的超大字体在纸上到处爬动,像是一串躁动的蠕虫:
『揭开才团建设台弯的划皮』
『还我土地,还我人民,拒绝自由冒易区开花』
『反对中国投资,坚持台弯本色』
『大陆苟和外省猪滚出去』
『我们要惦,反对电力配ㄐ一,反对ㄒ一ㄥ贱电敞』
『我们不要外滋,我们要公作,我们要66k』
「这是-」她转过头,冯果正站在他身后。
「我记得以前在这里唸书时,这一层是中文系教授的研究室,墙上掛的都是老师写的字画,」冯果摇了摇头,「欢迎参观目前大学的主要职能:『社会参与及关怀』。」
「『社会参与及关怀』?」
「四年前社运团体指责以研究和教学为主的大学,就像在象牙塔里养老鼠和肥猫。他们透过媒体和名嘴向教育部施压,要求将『社会参与及关怀』列入大学教授和学生的评鑑项目,」冯果沿着走廊缓步而行,「名义上的评鑑标准,是教授和学生对社会事件的参与及关怀程度。不过后来演变成只要敢衝撞权威,敢挑战法律,敢向反对的对象做出像丢鞋之类上得了媒体版面的行为,就可以拿到高分。」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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