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珊这一觉睡得虽不安稳却绵长,她又梦见了在深潭生活时一些记忆,大概因为是在梦中,那些场景是零碎又陆离的,忽远忽近,有些她其实清醒时都忘记了。
一会儿是七八岁的她与白蛇在洞府外捉迷藏,白蛇还在夸张地表演寻找,仿佛真瞧不见躲在石头后面裙摆都露出来的她似的,敖潭径自走了出来,乌发玄袍,龙章凤姿,萧萧肃肃如潭底清流,直接弯腰将她抱去吃糕点,气得白蛇第二天下山给她买了十几样味道不同的点心,然后贪嘴的她就吃到积食,半夜三更腹胀到失眠,抱着肚子还不敢出声。
敖潭发现不妥后,调了消食的甜露喂予她喝,眼神纯粹并不算温情,轻轻为她揉着小腹的动作却很轻柔;白蛇在旁边苦着一张脸等着被罚,听到要把潭边整座山的落叶扫干净,那表情先是敢怒不敢言,而后直接变成了生无可恋。
她当时咯咯直笑,对上白蛇控诉她不讲义气的眼神时也没收敛,等敖潭冷冷淡淡一双凤眼扫过来的瞬间,她倒是硬生生把笑意憋了回去。
然后她垂头丧气地暗自懊恼,小肚子吃得太圆滚,怎么吸气都憋不平。
还好敖潭不像坏嘴巴的白蛇那样会嘲笑她。
一会儿是她长大了,明白了自己对敖潭的喜欢,想说不敢说,学话本里看到的小姐书生的戏码,给敖潭绣了一方帕子,在帕子的一角绣了一簇兰草,不长在沙土里,却是长在水潭中。
绣工连一般都算不上的她,为了绣这一方帕子报废了无数块玉帛,手指头也被白蛇嘲讽都要被戳成筛子了,这才千辛万苦地做好。
可是怎么送给敖潭让他收下却成了难题。
为了铺垫,她先是几次提起自己最近喜欢刺绣这件事,然后拿着那些报废的帕子半成品,三天两头在敖潭面前上演给白蛇送帕子的戏码,就为了哪天能顺理成章送给敖潭。
现在想想,这手段好生拙劣,也就白蛇肯那么认真地陪她做戏。
不过,她到底还是没有送出去,就在白蛇抱怨它收到的废帕子都够拼一件百衲衣后没几天,敖潭终是知道了她的心意。
然后,如她意料之中一样,他彻底地疏远了她。
那方帕子被她赌气扔到了寒潭的潭眼里,可她的心却没办法做到想抛就抛。
他的绝决与冷漠让她不甘心,可她折腾了许久,也只不过折腾得自己更加伤心。白蛇倒是一直陪着她支持她,她哭它就哄,她笑它也笑,没心没肺却很是仗义,甚至因为帮她试什么劳什子的宫廷秘药差点欲火焚身。
可敖潭却对她所有的行为都视而不见、置若罔闻,连反感都未曾表现,若一定要用四个字来形容,便是与己无关。
最后她把自己逼得急了,几乎是孤注一掷地找了个机会试图亲吻正在坐禅的敖潭。
她甚至没想到自己会成功。
她以为敖潭会避开的,这不过会是她又一次跳梁小丑般的自取其辱。
可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吻到了他。那极薄又极软的一双唇,干燥温暖,带着一丝清冷的香。
他睁开一双冷清澈亮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她怔愣了一秒,闭上眼睛决定疯狂一次,反正这爱恋不会有结果,不如今日就过分到底,由她亲手将可以赶她走的理由,递到他手中。
虽然话本上对于亲吻的描写很是详实,但那一瞬,兰珊半点也没有想起来。
她慌了,凭着一股较劲一般的心气,主动用小舌描绘着他精致优美的唇形,不得章法地磕伤了他的唇瓣,又朝他微张的唇缝间伸进去。
他抿紧唇阻止她的时机慢了一瞬,于是倒好像主动张口以唇抿住了她的舌尖。他的手落在她后背上,仿若托住她与他贴得更紧。
她浑身发软,这气氛怪异又旖旎,让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没等她欣喜他这看似回应的动作,他就抓着她的后衣领朝旁边一掼,她如同一只失去提线的人偶一般,被甩到了地上。
这是敖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与她亲近;也是他第一次和唯一一次,对她动粗。
手掌被擦破了,膝盖与半边身子都痛得厉害,他那一下犹如将她的心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打心底觉得痛。
她向来怕疼,却忘了哭。
他的眼神像一把利剑,声音低沉:兰珊,你没有心,如何言爱?不过是,耽于性淫罢了。
他拂袖而去,独留她一人匍匐在原地。狼狈又可笑。
事后,白蛇说:一定是你吻人的技术太烂了。
她抱着膝盖席地而坐:你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白蛇斜觑过来,那你怎么还笑了?你哎哎哎你怎么又哭了?是不是手疼,我给你呼呼啊
她没想笑的,却说着说着就笑了;她也没想哭的,却笑着笑着就哭了。
是啊,一定是我吻人的技术太烂了。她说。比起让她承认他不爱她,承认技术烂总归好接受一些。
技术可以练的嘛,我陪你练,我陪你练行不行?不哭了啊,咱不哭了白蛇为了哄她不哭,几乎口不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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