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半个时辰,纯妃薨逝的消息传遍阖宫,燕怀泽得知后,立刻递牌入宫。
六街车马声辚辚,喧嚣热闹皆与他无缘。
脚踏在地上,人却恍恍惚惚,似踩在云端。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除身在局中的人外,其余皆一头雾水。
对外说的是因误食毒物而暴毙,但真正的缘由,众说纷纭。
往日装扮得精致且一尘不染的钟粹宫,上下挂满白布,来来往往的人或真心或假意,大都表情悲痛,面容戚戚。
燕昭情跪在堂前,眼眶红肿,手里仍攥着被泪打湿变得软趴趴的帕子,显然已经痛哭过一番,见他来,忙不迭扑上去,呜咽道:“皇兄......”
千言万语,不如血肉至亲感同身受的一个字。
燕怀泽环住她,轻轻拍了拍燕昭情的背,喑哑着嗓子道:“阿情,这是怎么回事。”
燕昭情在他怀中哭得一抽一抽,瓮声道:“我不知道,早上来请安的时候还好好的,才过了几个时辰,就突然有宫人前来告诉我,母妃她薨了......”
内务府那群人做事向来麻利,早在他入宫前就布置好了停灵供拜的灵堂,前来祭拜的人身着素衣,抽泣声此起彼伏。
云妙瑛亦跪在一群人中间,她身份尴尬,却好歹是纯妃半个儿媳,免不了来吊唁。
瞧见燕怀泽苍白憔悴的脸色,她一时踌躇,犹豫是否要上前安慰,环顾四周后,暂且作罢。
“父皇来过吗?”
燕昭情摇摇头:“派人前去通传过了,但江公公说父皇尚在商谈公务,不许人打扰。”
他目光落至棺木上,喉头一紧,又问道:“母后①呢?其他皇子公主呢?”
“事发突然,已经着人通传了,更衣梳发或许还需些时辰。”
燕怀泽温柔地安慰妹妹:“没事,你做得很好,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无数疑问接踵而至,母妃未曾得过致命的病痛,就连感冒发热也极少,何以吃错一时东西便突然暴毙,根本不合情理。
要么是有人刻意投毒,要么......
“钟粹宫侍奉的宫女太监何在?俞姑姑呢?”他蹙眉,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俞姑姑的身影,顿觉古怪,于是朝燕昭情低声道,“阿情,你且在此处,我去寻俞姑姑,看究竟出了何事。”
“好。”
......
燕怀泽寻到俞姑姑时,她的模样堪称狼狈——发髻凌乱,满脸泪痕,怀中死死护着一个黑匣子不撒手。
适才有人想杀人灭口,被恰好赶来的他拦截。
“俞姑姑,是我,我是燕怀泽。”
只见她身形一颤,眸光透出几分清明:“殿下?”
“是我。”
似是终于摸到救命稻草,俞姑姑忙将黑匣子交到他手上,激动道:“皇后!是皇后告密,是她将丞相与娘娘的事告诉了圣上,才招致此番杀身之祸!殿下,殿下你一定要为娘娘报仇雪恨啊!奴婢没用,护不住娘娘,只得将娘娘嘱咐的东西交付给殿下。”
燕怀泽鼻尖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疑惑道:“皇后?”
天色渐暗,紫禁城的夜带着诡异的寂静,星星隐匿在云中,天地混沌,一丝风也没有。
暴雨洗刷后的泥土味夹杂在空气中,那些晦暗幽闭、烙着痛苦的回忆尽数随纯妃的逝去缓缓落幕,真相兴许再无人知晓。
对纯妃,燕怀泽的感情向来是错综复杂的。
常言道,“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如今他正属后者。
母妃将他细心养大,给予所有温暖关爱,护他周全,保他衣食无忧,为他唇枪舌战,甚至想替他铺好前路。
他知道母亲深爱自己。
愈长大,燕怀泽的反骨愈发严重。他总说纯妃固执,其实自己亦然。
他不希望被控制,不希望走循规蹈矩的路,每当母妃说出“这都是为你好”时,他总感到厌倦。
相爱相杀这些年,他知道母妃的苦楚,懂得她的难言之隐,故对她的大胆放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明白,母妃前半生在这暗无天日的后宫中,过得太苦了。
母子二人意见相悖时,常常僵持不下,双方皆不肯先让一步,偶尔还用尖锐的言语刺痛彼此,过后却谁都不好受。
他还故意唤她“母妃”,而非“娘”或“母亲”。
可现下为时已晚,他终其一生,也再无法补上这份执拗造成的缺憾。
......
......
“母亲!”
燕怀瑾风尘仆仆地赶来,他一回宫便察觉氛围不对,询问过后才知是纯妃薨逝了。
皇后刚换好衣裳,更妆摘钗,闻声回首:“淮临,收拾一番,随我去钟粹宫以示哀悼吧。”
他瞥一眼皇后的脸色,终是什么也没说。
婧姑姑替她挽好青丝,劝道:“娘娘,不妨先等圣上到了再前去吊唁,钟粹宫那群人若知晓纯妃走前见过您,定会出言不逊。”
“本宫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何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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