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止不住地爬满了她苍白的脸颊,阿厘再次剧烈地挣扎。
陡峭的石阶上,为了阿厘的安全,周琮不得不放她下来,只是仍握着她细瘦胳膊:“阿厘,从来都只有你,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阿厘愤怒地想要甩开他,她昏迷醒来之后手脚发软,如何动作,根本就是无济于事,却不肯退让,始终僵持着。
她眼睛红了一圈,不断有泪水涌出,死死瞪着他:“你放屁!我就是我自己!你把我当什么了你这么对我,你他妈——”她哽咽着:“混蛋你!”
周琮抿唇,没有松开她的意思:“别冤枉我。”他矮下身子,用来给她擦眼泪的衣袖很快氤氲出一大片深色的湿痕。
她朦胧的泪眼里,他的身影依旧从容不迫,骨子里的安心定志放到她狼狈不堪的此刻,则表现为得心应手的傲慢。
阿厘近乎恨他了:“冤枉你?我冤枉你哪了?你还有羞耻心吗?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你接近我全是因为他妈的一个虚无缥缈的破梦!”话音未落,她已经扬起手中的包砸向他的面门。
尖锐的包链划过,他的闭了闭眼,转瞬间鼻梁处多了一道血痕。
阿厘喘着气瞪着他,仍在努力挣脱他手掌的桎梏。
周琮不松反紧,眉宇间微微拢起:“现在说也不晚。”他将她绵绵软软却冰凉的手包进掌心里:“我本就没打算瞒你。”
“那当然!”阿厘打断他,声音好像快要绷断的弦,双眼通红嗤笑:“你巴不得我‘想起来’,巴不得我这二十多年的记忆全部消失!彻头彻尾地变成你臆症的容器!”
周琮长睫阴翳,眼帘低垂,眸子里有些许无奈:“你想得起来与否,我对你的感情都不会变。你现在钻牛角尖,我怎么解释你都不愿意相信,那你就多打我几下,发泄发泄。”
阿厘快憋屈疯了,听听他说的话,仿佛她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而他宽容大度,不计较地来包容她似的。
阿厘决定不说了,她所有想知道的,都已经看出来了。
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静默砸下,被紧紧攥住的心脏剌下口子,流下的痛苦与悔恨,蔓延全身。
往日的心动游移,窃喜摇摆,自怨自艾,全变成犯贱可笑的明证,她竟因此变得对周克馑毫无容忍度,将他对她的伤害作为藉口转嫁成对自己丈夫疏远的藩篱。
她应该庆幸才对,她的潜意识已经向着他的方向狂奔,主动或被动地矫饰了那么那么多的理由,若没有这个当头棒喝,她哪能刹得住车呢。
阶前的落叶被秋风吹动,一阵紧似一阵地随风飘零飞舞,她沉默地流干了眼泪。
许久,阿厘深吸几口气,擦干眼泪,看着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掌:“撒开,我要起来下山。”
周琮看着她泠然的神情,心底的欲望敦促他去抱她,理智则告诉他当下她情绪不稳,不是继续解释的时机,当务之急是下山去医院检查她的眩晕症。
他扶她起来,在她定定的注视下,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手掌,掌心残存的温热被风带走,空落之感挥之不去,而她已然迈开步子,不肯再同他并肩,只有纤瘦的背影。
周克馑给阿厘打不通电话,就堵在山门外,靠着车攥着手机一眼不错地张望。
景区工作人员都下班了,他等了许久许久,正当疑心自己来晚了,她是不是已经走了的时候,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视野里。
周克馑大步上前迎去,看见紧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人,攥紧了拳头。
周琮亦看到了他,肉眼可见地沉下脸色。
周克馑心头五味杂陈,她来这里,原是为了周琮啊。
再等他把视线转向阿厘时,却如何都分不出思绪来纠结了。
她像一只颓唐的流浪猫,变形的单肩包拎在手里,头发黏在脸颊上,苍白的脸蛋肿着两只眼睛红着鼻头,看向他的瞬间,盈满的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周克馑急急到她跟前,焦躁地握住她的肩头:“怎么回事?”
阿厘还未开口,周琮却上前,冷冷的视线落在他那只触碰她的手臂上:“她刚刚眩晕,我准备送她去医院看看。”
“眩晕?!”周克馑顿了顿,却没再说什么。
更无心反驳他所说的带自己老婆去医院,把阿厘的包接过来,低头问她:“走吗?”
阿厘点点头,主动去拽周克馑的衣袖,后者反手牵住她带着她往车旁走。
周琮大步流星,挡在他们面前:“她的状况不稳定,需要去医院。”
“她不用你带,滚开。”周克馑压制着怒火,垂在身侧的手攥地咯咯作响。
周琮是无论如何都不打算让开的,跟阿厘之间的事情还没讲清,从周克馑的姿态来看是阿厘叫他来的,他若是放任她跟周克馑离开,必定是夜长梦多,难有好果。
周克馑把阿厘的包挂到她胸前:“先上车。”说罢骤然上前,一拳砸向周琮的门面。
周琮早有防备,闪身避开,匆忙闪避着周克馑的进攻。
他腿上伤口仍牵扯着肌肉,半月板也有撕裂,肯定是不能跟周克馑硬碰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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