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时间终于到了三月初二,会试放榜之日。
之前几次赴考,卫傅都没有特意去看过榜。
这一次大抵太过重要,也是福儿怂恿的,打算一家人都陪着卫傅去看榜。
等到了地方,一行人傻眼了,现场何止是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而是被密密麻麻的人给挤满了。
刚到贡院大街,还没进去呢,里面已被挤得针插不入。
他们还带着大郎,哪能往人群里挤?
最后福儿决定他们找个地方喝茶,让卫琦挤进去帮他哥看榜。
卫琦垮着脸不愿意,合则他就是个奴才,什么都让他干?
福儿祭出一锭银子,还说他若是去,这银子就拿去给他买烟花鞭炮放着玩。
卫琦攒了许久的银子,在建京舍不得花,最终来京城都砸到了烟花爆竹上头。就这他还没玩过瘾,让福儿给他买,福儿不干。
此时福儿祭出这个杀手锏,由不得他不去啊。
福儿打算找个茶楼。可惜附近的茶楼都被人坐满了,老爷子说随便找个茶摊喝点茶就行了,反正就要个坐的地方。
只能如此。
可福儿却小声跟卫傅道:“你说你要是再中个头名,一会儿来报喜的人,跑到个小茶摊上报喜,那好丢堂堂会元的颜面。”
卫傅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每次朝廷开科取士,天下人才尽皆聚于京师,其中文采出众者数不胜数,我可不敢自命不凡。”
“让我说,若没人从中做鬼,你肯定能中。现在该想的是,中了后,你打算干什么?”
打算干什么?
这个卫傅却从未想过,只是他脑中有一副画面,皇宫之内,金殿传胪,他昂然立于金殿之上……
犹记得幼年,他尚天真稚嫩之时,有一次与母后说,若我不是太子,定是六元及第、闻名天下的状元郎,因为太傅夸他有状元之才。
母后斥他瞎胡说,他不是太子,谁是太子?
那时他和母后还没有隔阂,母后斥他时,眼里带着笑,一副与有荣焉之态。
那副画面他至今记忆犹新。
所以当福儿说老爷子说他可以考科举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去试了。
开始心中茫然,可随着拿了一个又一个头名后,他心中的目标慢慢明确,确实是试探,也是所想所愿。
他总是忍不住想,当有一日,皇宫之内,金殿传胪,他昂然立于金殿之上。
那一幕,母后一定看得见。
由于他们所坐的茶摊离贡院有些距离,对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并不知。
但当看到拥挤的人群都一窝蜂地往前卷时,都知道应该是放榜了。
空气中充斥着躁动,这种躁动持续了很久很久。
终于随着有人往人群外挤时,人群渐渐出现了松动。有人往里挤,有人往外挤,挤着挤着还有吵起来打起来的,老爷子看到这一幕不禁摇头。
有人在高呼谁谁谁中了,有人挤出人群后便失魂落魄、痛哭流涕。远处,隐隐有敲锣打鼓之声,及嘈杂的鞭炮声,这定是有人中了报喜人前去报喜了。
“卫琦怎么还没回来?”福儿不免有些焦躁道。
“人那么多,挤都挤不进去,”说着,老爷子不禁抱怨起来,“也不知有什么好挤的,皇榜就在那儿,又不会跑,中了就是中了,没中就是没中,也不会因为你提前挤进去就能改变结果。”
卫傅笑道:“爷真是好定力!”
老爷子哂然一笑,道:“老头子不是好定力,老头子是知道与己无关,自然能安坐。不像你们这些年轻后生,知道事关己身,自然沉稳不了。”
说话间,福儿眼尖地瞧见远处卫琦挤出人群正往这里走。
这小子狼狈得狠,鞋都被挤掉了一隻,估计也没找到,正一瘸一拐地往这里走来。
“怎么鞋都挤掉了?”
卫琦没好气地翻了她一眼:“那么多人,你不知道我都快被人挤成烙饼了,换你去也得被挤掉鞋。”
“好好好,我等会儿给你补双新鞋。看到了没?你哥中了没?”
卫琦没说话。
福儿瞧着他的神情,这是没中?
卫琦难得露出一副忐忑之态,看向卫傅:“那啥,我把皇榜来回看了好几遍,都没找到你的名字,我的鞋就是那会儿被挤掉的,”他又对福儿絮絮叨叨说,“你说给我买鞋,等会儿记得买,不然我连回去都没法回去,袜子也脏了……”
他一边絮叨,一边瞅福儿和卫傅脸色,渐渐地也絮叨不下去了。
其实他哪是想买鞋,不过是想打个岔。
福儿笑了一下,道:“没中就没中,走吧,我们回去。这一次没中,下次再来。”
“下次要等三年后了。”卫琦讷讷道。
“你不会说话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见两人又吵起来了,卫傅不禁道:“好了好了,我没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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