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乡试落第,连个孙山的边儿也没摸上。他?也不在意,还没中举呢,就巴巴儿跑来京城毛遂自荐。“不小?了,”汪扶风道,“这样冒失可不好,他?的脑袋,难不成能?硬过铁门槛?”想做官,空有一腔热情是不成的,还得会做人,学会做人之后,才能?有机会施展抱负。“是,”秦放鹤深以为然,“所以我叫他?中了举再来见我。”如果连乡试关都过不了,就证明那小?子脑子缺成,纵然侥幸入了官场,早晚也会死?无全尸,不如不来。他?现在太?忙了,真的没空从头开始帮别?家带孩子。对方能?自己悟明白,自然最好,算是天生一段师徒缘;若不能?,只能?说有缘无份,不收也罢。汪扶风嗯了声,算认同了他?的做法。师徒俩都觉得这么个流程没毛病:当官最要紧的是悟性?。想当年,他?们不也是自己一步步走上来,才真正入了自家师父的眼么?师徒俩说了一回话,汪扶风又说:“今年阿姚未必回得来,你们一家三口也是孤单,不如来这里同我们一并用年夜饭……对了,阿嫖呢?”阿嫖正与董娘一起去董府拜祭。董春去世时,她们不在,引为人生大憾。奈何如今虽有心弥补,到底不年不节,恐惹人生疑,倒不好贸然出城上坟,只好先来家中拜拜牌位,顺便瞧瞧老太?太?。下了马车,仰头看着熟悉的“董府”二字匾额,董娘和阿嫖俱都感慨万千。“花无百日红,这匾额,只怕也挂不了多久了……”官员所居宅院皆按品级而来,如今董春去世,他?的子孙之内,官阶无有能?承受如此格局者,按理说应该搬走。不过因老太?太?还在,身上仍有诰命,朝廷便许他?们一家住到送走老太?太?为止。董门内部都商量好了,回头老太?太?驾鹤,秦放鹤就上书,请求将这座宅院赐给他?当伯爵府,也省得落到旁人手里,看着难受。秦放鹤当年封伯爵时,为保低调,拒绝了另外建府的恩典,如今他?也身在内阁,又有爵位,低调不低调的,本不差这点。正好孩子们也大了,身边跟的人、办的事?也多了,说不得日后再收徒、会友,再住原来的御赐小?宅子,就有点拥挤。也就是这几年两个孩子长期在外,只秦放鹤和阿芙两个正经主子住着,倒也罢了。可恐怕要不了多久,阿姚也要成亲,正好置换……董家二子都在,但董娘和阿嫖对那位长期在外的董家长子不大熟,又差辈分,只略寒暄几句便罢。倒是次子董苍,如今世异时移,大家竟也能?安安稳稳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说话了。老太?太?年纪大了,骤然丧偶,颇为伤感,这一年多都有些病怏怏的,两个姑娘便挑了些新奇有趣的海外见闻说与她听。老太?太?明白孩子们的孝心,时不时也问几句,很是满足。大约说了小?半个时辰,眼见老太?太?稍显疲态,二人便顺势告辞。老太?太?还有些不舍,特意吩咐人开私库,装了好些精巧首饰和御赐布料与她们,“我老啦,用不着这么好些,别?看花样或许不时兴了,可都是如今外头寻不着的好东西,或找匠人重新炸一炸,或留了宝石额外打新的,都好。”董娘和阿嫖就笑,“您老偏疼我们,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岂是那等?不知道好歹的?这样好物件,像我们这些年轻没见识的,平日里想看都看不着呢,我们可不舍得轻易祸害了去……”董春在世时是何等?人物?眼光又是多么高?他?的发?妻所拥有的,自然也是世间少有的珍宝,足可传世。老太?太?听了就很受用,又拉着她们的手说:“你们都是好孩子,我眼见着是一日少似一日了,得空了,常来瞧瞧我这把老骨头。”老了老了,就盼着儿孙满堂,哪怕隔三岔五过来看小?年轻们说说笑笑,心里也痛快。一番话说得俩人俱都眼眶泛红。董苍便故意插科打诨道:“母亲,大过年的,瞧您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您早起还喝了一大碗粥,足足吃了两个奶香枣泥馅儿的小?饽饽,一碟子各色配粥酱瓜酱菜的,用得香,太?医都说您是长命百岁之相?……”老太?太?赏脸笑了一回,到底撑不住,叫他?好生送姑娘们出去。董苍听了,亲自替老母亲摆正枕头、掖好被角,方才转身出来送人。出来时,三人因方才能?说的都说完了,这会儿一时半刻谁也找不出新话头,故而都不先开口,尴尬得要命。还是阿嫖忍不下去,想着如今董苍便在司天监,因说起海外学者对天文?气象的见解。“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可想来不管隔着多远,终究是头顶着一片天,一个日头,竟很有些共通之处……”董苍确实?喜欢这个,多年来也颇有见地,三人倒是说得有来有往。出正院之前,阿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里间纱帘后隐约露出一角,像是浑天仪的物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圣人云,天圆地方,您为何要在家中置此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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