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燃一直牵着周沉的手回去。卧室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门缓缓合上。姜燃转身,把周沉抵在门口,指尖托着周沉的下巴。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样,吻上去。酒气缠绕在她们之间。黑夜里酒气总显得朦胧,让人想要彻底沉溺。周沉从她的身体里读出了决绝。慢慢停下来,静静看着姜燃。“你要走了。”“嗯。”周沉明白,这次她是真的要走了。姜燃不会再回头。姜燃想。她明天就要走。再也不能在这个地方再待下去。不知为什么,一种奇异的恐惧驱逐着她。姜燃说不清她在怕什么。她只是想赶快逃离。逃离这里。逃离他。本来也是要走的。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姜燃根底还是一个城市长大的人。田园对她来说,只能是寄托的一种幻梦,成不了她的生命本身。桃花源不是人人都可以进的。今晚姜燃听到周沉的独白的时候,既觉得心下涩然,又有些如释重负。他终究是属于这片土地的。周沉不会走。他既然还是回来了,又怎么会再走出去。他早已成了这里的鬼了。死都要死在这片土地上。又或许是她的私心。她觉得周沉这样的人就该活在这里。既然她不能留下,但周沉会带着她的那份,一起活下去。姜燃在黑暗中凝视着周沉的眼睛。况且,泸沽人的爱情观,比姜燃想得要自由得多。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终身不婚的,一辈子喜欢上很多人不停走婚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泸沽人不会被一个人绑住。姜燃想到他那五十多岁仍然在求新爱的舅舅。周沉也会像他一样的吧?正如周沉说的那样。周沉属于这片土地,他是自由的。这里时间的流速太慢了。可再慢也还是在往前,姜燃是时候要走了。真正到了离别的时候,两个人却显得异常平静。姜燃眨了眨眼。“我们出去做吧。”不知为什么,姜燃很想在树林间做爱。这个房间很好,但它不够大。周沉盯着姜燃看了一会,转身带上了毯子和被子。姜燃准备出门去树林里。周沉却转身,带着姜燃上了楼梯。楼上?姜燃虽然一直住在瞭望塔里,但从来没有上去过。姜燃跟着周沉爬了有六层,才来到塔顶。塔顶是一块平地,高处没有任何遮挡物。仿佛伸手就能摸到星空,那些星星会顺着姜燃的指尖流淌下来。姜燃扒着栏杆往外看,塔外是层层迭迭的山林。风吹动山林,树林发出低沉的细语,林间簌簌的声响像水一样洗过她的身体。姜燃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透明的。周沉铺好了床。山间的夜晚还是有些冷。姜燃迅速脱光了衣服,躲在被子里。周沉也脱了衣服,掀开被子,覆在姜燃身上。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了一会。姜燃感受着周沉微微发热的身体。她喜欢这种肉贴肉的感觉。仿佛自己要和另外一个人完全融在一起。姜燃想到了很多。什么涸辙之鱼相濡以沫。但最终她什么也没想,只是静静地望着星空。周沉轻轻地吻着姜燃。额头、眉眼、鼻尖、下巴。似乎想用嘴唇记忆姜燃的全部轮廓。姜燃在一点点感受周沉的身体。姜燃想到了山、想到了树、想到了他那天教她辨别的石林草。姜燃好像闻到了山间的气息。透明,又夹杂着泥土的厚重。仿佛整座山林都匍匐在她的脚下。周沉吻着她的脸慢慢进来。她们都发出轻声叹息。姜燃觉得自己随着波浪摇曳在水中。她看着天空,觉得天上的星星好像要坠下来了,要烫伤她。姜燃从没有这种感觉。此刻,她好像不觉得自己在做爱。那些技巧那些步骤那些一二三,她全都忘了。山间的风洗净了她身上的一切。她只觉得自己在和周沉缓而认真地交流。她用身体在了解这个人。他们没有人说话,但是都从身体里读懂了彼此的意思。结束后。姜燃抱住了周沉,周沉也环住姜燃的身体。她们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这样抱着。姜燃能感受到周沉的心脏在剧烈跳动。一下。一下。扣着姜燃的心。山间的风缓缓吹着。耳边传来的都是树叶的声响。姜燃一生中几乎没有感觉到这样平静的时刻。姜燃第二天醒的时候。周沉已经不在了。姜燃把锅里的早饭吃完了。把碗洗刷干净了。把床铺和日用品都收拾好了丢在角落。把周沉的卧室还原成本来的样子。最后收拾行李的时候,姜燃在蛇皮袋里发现了自己的相机和电脑。原来包里的东西一样不少,全都在。空气变得很静。姜燃看了一会,没有打开检查。只是把东西都装到包里。
姜燃背上了包。迈出卧室的门,关上。然后是大门。临走的时候,姜燃回头看了一眼这座瞭望塔。粉白的墙,琉璃的瓦。寂然地伫立在天地之中,仿佛世外神龛。三个小时之后。姜燃出现在火车站。这间火车站很旧很破。地上随处可见瓜子壳,人声嘈杂。姜燃现场打了到省城的票,等的车还有半个小时。姜燃赶了半天的路,陡然放松下来,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她漫无目的地看着周围的人。有聚在一起打牌的,嗑瓜子的,开着视频大声聊天的,外放短视频的。姜燃看着,一时失了神。一个女孩在比着相机拍火车票,姜燃突然想起自己的相机。翻看照片的冲动一下占据了姜燃。姜燃把相机从包里拿出来,检查了一下相机的外壳。相机没有损坏。姜燃按了开机按钮。屏幕亮了。周围的人声渐渐消退。姜燃一瞬间心紧了一下。姜燃顿了一会,终于点开了历史相册。最后一张是姜燃那天拍下的火灾。姜燃有种恍如隔世之感。照片往前翻。从火灾的远景一直到开头的山间空镜。姜燃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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