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钢琴的人有这种手劲吗?我到那天才算是真正领教到我或许跟彦差不多高,但我起码比他多五公斤以上,可是他一拳把我打到往后倒退几步,踢到7-11门口的大垃圾桶而连人带桶滚倒,然后彦仍旧扑上来我的背后就是店面的落地玻璃,一时间,我明白如果我闪开,他的拳头就会落进玻璃,那他的音乐生命很可能就此毁了,于是我只好再硬接住他一拳,然后趁势拦腰抱住他,在眾目睽睽下,把他拖到旁边的巷子里
彦一面像发狂了一样的嘶吼,一面拼命的挣扎我把他顶在墙上,死命扣住他的双臂;我不想挨打,也不想他毁了自己的手我不知道我这样把他抓着有多久,只记得最后他挣扎得僵硬的身体终于软下来,于是我放开他彦跪倒在地上,发出受伤的兽一样惨烈的哭声
过份的使力让我週身疼痛,我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的喘着气直到感觉到口腔里的刺痛,我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眼泪和鼻涕流进关不上的嘴巴,混着血一起从嘴角流下来
看到我那个样子,彦跪着用膝盖挪身过来,一把抱住我,崩溃的大哭,混乱的喊着,声音嘶哑且模糊,一直心痛的重覆: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
我瘫在那里,抱着彦,嘴巴像麻痺了一样,没有办法讲出半句话来我把他的手拿过来检视,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我把他的手放下,从胸中放下一大口气来
我不知道我们在那小巷的地上抱着哭了有多久,终于彦用双手捧着我的脸,双眼红肿的凝视着我,歉疚担忧万分的说:
“你嘴巴里的洞破得满大的…”
我用舌头舔了一下,只觉得咸咸的麻麻的,却不会痛,不过我的确有舔到一个洞,应该是拳头上来时嘴巴里面被牙齿敲到,所以破了个洞吧我看一下錶,已经快九点半了,我们两个人从来没有在外面待到这么晚过,再不回去彦妈说不定就要报警了我撑起自己,扶起彦,勉强说:
“回去吧”
彦顺从的跟我一起往马路上走,好像扶病人一样的搀着我;我们两个人不知道是谁在一柺一柺,总之我们那样互相牵扯着也过了马路我一路拼命想我们搞成这样,待会儿要怎么跟彦妈交待,可是死都想不出个头绪来在走到彦家电梯口时,我不禁转首问一直沉默着的彦:
“我们要怎么跟你爸妈讲啊?”
彦望着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天哪我没有想到他都没在想究竟我们要怎么脱身
电梯门开,我们走进去,看到迎面而来的镜子,我大吃一惊;我们两个人的样子–真的是够糟糕的了!六楼的距离真的是很短,电梯一下就到了我正在打算说看有没有办法溜进浴室,洗乾净后溜进房间,希望明天就看不出来了…,结果电梯门一开,彦妈竟然就站在门口!
她看到我们两个,愣住了两秒鐘,然后发出一大声尖叫,回音在楼梯间弹上顶楼和地下室又弹回来她一面跑回家门一面大叫彦爸彦爸光着上身跑出来,迅速的检查了我们两个,冷静匆促的说:
“我要带你上急诊室!”他的眼光是朝我来的
一听到这话,彦马上又哭起来
彦爸很快的穿了衣服拿了车子的钥匙,然后我们四个人都上了医院第一遍被问说我的嘴巴里是怎么破成这样的时候,我可以感觉到旁边的彦全身都在发抖,而彦爸和彦妈都用审慎的眼光盯着我我知道我的脸肿到不堪,因为我若将视线朝下看的话,可以看到自己的左脸我半张着嘴,“哦~”一声–我是真的没有办法讲话然后彦爸和彦妈把视线转向彦我看到彦的下唇发着抖,眼眶又红起来于是我只有勉强唔着说我走路撞到电线桿彦爸和彦妈的眼睛都瞪起来,但我看到彦爸把彦妈搁在椅子上的手背轻拍了一下,大概是表示他们暂时放弃拷问了
我的嘴巴里被缝了八针,缝的时候,彦妈把脸埋在彦爸怀里,时不时探出来看一下,然后怜惜的摇头叹气,再躲回去彦勇气十足的留在我身边,可是我可以看得出他脸色惨白,快要晕倒的样子
在回程的车上,彦妈忧心忡忡的说不知道要怎么跟我妈交待;儿子待在她家,结果伤成这样…我已经累得快要睡着,但是心下已经冷静多了,我简单的跟彦妈说,我妈要七天后才回来,到那时我的伤口应该已经长好了,或至少脸没在肿,也看不出来了,所以这事我们就不用跟她提了
我听到彦妈松了一口气的呼气声在暗夜的车里,她伸过手臂来把我的肩拥了一下,然后她又叹了一声
回到家,彦妈就叫我去洗澡,还问我说需不需要帮忙我摇摇头,进浴室去把自己清理乾净经过这一场,我已经疲倦到极点,而且可以感觉到止痛药正在全力把我拖进一个黑洞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神志却是无比的清晰,心情也是近来从没有过的冷静;我躺在床上,关了灯,在黑暗中,我的脑中像放快了的走马灯一样,所有的事情都一幕一幕出现到我眼前像看电影一样检视过这些日子,我逐渐明白,在我同情自己当彦的”情妇”的同时,他很可能也为了建造和维持那些傀儡碉堡来躲避自己而筋疲力尽,所以心力交瘁的一触即发我们究竟为什么要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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