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行哭了很久很久。
与其说是哭,不如说是哀嚎。
他出身寒门,幼时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在进京赶考前溘然长逝,只剩他孤零零在这世间宛若一颗游魂。
是被庞相瞧中后,才有了妻子父母,有了知己好友,有了生命中美好的一切,然而真相血淋淋地摊开在眼前——那些他以为自己攥紧拥有的东西,其实从未得到过。
王璠和庞娇联手,要置他于死地。
谢知行宁愿自己从没看清过真相,宁愿王璠真的是他杀的,宁愿庞娇对他的落井下石是对他背叛的报复。
也好过这般痛彻心扉。
他嚎得声嘶力竭,整间死牢都随着震动,狱卒们一开始见怪不怪,这人明日就要行刑了,今日疯一些也正常,等谢知行开始没命地把头往墙上撞,这才呼啦啦冲过来,拿钥匙的拿钥匙,开门的开门。
笑话,还没上刑场,人就撞死了,明日押着尸首去砍头吗?
“疯什么疯?!明日人头落了地,到下面想怎么疯都没人管你!”
蒋菲菲看着狱卒们三下五除二,用麻绳把谢知行捆了个结结实实,将还在拼命挣扎的人仰躺着放在地上,麻绳深深勒入他皮肉之间,脏污打绺的发丝往旁边一歪,额头鲜血淋漓。
蒋菲菲下意识地喊道:“下手轻点,他不是凶手!”
她求助似的看向李修,想要从他嘴里讨出一句半句维护谢知行的话,谁知李修也只是神色悲悯地看着,摇了摇头。
“蒋公子,不必多言。”
谢知行嗓音沙哑粗粝,像是在砂纸上生生打磨过一样。
“郡王爷此刻在这里同我聊天,而非带着人释放我,就说明大理寺没有证据……”
蒋菲菲缓慢地抓住了李修的衣袖。
谢知行当初被捕,一应证据齐全,是钉死了的案子,平阳公主一腔恨意,等行刑日不知等了多久,如今突然转换嫌疑人,疑心到她亲外孙女身上,又空口白牙掏不出证据,公主怎么可能依?
假以时日,这案子或许依旧能破,雁过留痕,人做过的坏事也不可能毫无痕迹,蒋菲菲在这方面还是很信任李修的,但是……
但是明日就要处斩的谢知行等不到了。
日落西山,蒋菲菲脚步虚浮地踏出了刑部,夕阳打在她垂着头的侧颜,映出个心思重重的模样。
李修温声拉了她一把,“饿不饿,带你去吃脆皮鸭?”
“难道不应该去相府审问庞娇吗?!”
蒋菲菲不可置信地抬头,此刻鸭子再好吃,她怎么可能吃得下?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
李修无奈:“她不会见我的。”
“那就……不去了?!”
这就是有权有势的好处,即便对是查案的大理寺卿,也可以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还可以冷血无情,对无辜人的性命视若无睹。
庞娇如此,李修也一样。
庞娇今日见他们,是刻意打探消息,而眼下只要拖,拖到明天行刑,这一关就算是过了。
“你什么时候猜到是庞娇的?”
“昨天夜里。”李修道:“此前是一叶障目,只要想到王璠是自己将毒吞下去的,幕后之人就不难猜了。”
昨天夜里就猜到了,却一声没吭,不只是对她,就连对宋良也没吐露半个字,只怕今天在相府也是故意设圈给庞娇跳,引导她把毛文俊推出来甩锅。
难道……他想卖庞相一个面子?
马车辘辘,须臾就到了郡王府,蒋菲菲跳下车,拖着满身疲惫不解往里走。
“陈三姑娘还在吗?枯等这一天,她多半要气死了。”
门房慌不迭地上前牵马,“陈三姑娘没在王府。”
蒋菲菲停下步子:“她没来?”
“早上来过,老奴让她进去等,她似乎是有什么急事,直接走了。”
急事?蒋菲菲转身朝外走,“我去陈府看看。”
暮色四沉,黑压压地透不过气,蒋菲菲一路飞奔跳跃,此时此刻,她是真的需要找陈书眉聊一聊,来舒缓一下憋闷的情绪。
陈府那一方小院亮着灯,房中却没有她要找的人,陈书棋焦急地来回踱步,见到蒋菲菲破窗而入甚至来不及好奇她身上的男装。
“书眉在哪儿?她没跟你在一起?”
蒋菲菲心头一紧,“她没回来?!”
月色从西边升起,一点点挪到正当空,院子里的脚步声急躁嘈杂,桌上的茶盏满了又空。
陈书棋眼见无法遮掩,禀告陈学士派出家中奴仆四处去找。
据门房所说,陈书眉清早就离开了郡王府,然而陈府的人却说,自家三姑娘早上出门就没再回来过。
亲戚家,朋友家,甚至国子监学监府上都问了一个遍,都没有。
蒋菲菲又回了一趟郡王府,让大理寺也派人去找,危险的预感愈演愈烈,牢牢笼罩在头顶,密不透风的让人窒息。
这当空里,不知哪个大理寺衙役来回了句话,“守在相府附近的兄弟说,庞姑娘悄悄从后门去了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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