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月围困襄阳的人是你,下令往城中放流矢的人也是你,怎么能说都怪你们的摄政王?
可我不来,蝉也会派别的人。余下的人都只是听他做事,像是他驱使的四肢,只有他才是心智和头脑。
你们就没有自己的心智和头脑?看元准那天真无邪的模样,的确像是没有。白曜心里只剩下生气了,可毕竟是寄人篱下,她不断深呼吸,敛住自己的脾气,继续试探,你还没说,摄政王会怎么罚你?将你按军法问斩,或流放去戍边?
元准对她心绪的变化全然未觉,毫无顾忌地答:戍边倒好,有仗打,就有人陪我玩,至少不会闷得发慌。咱从小摸惯了刀剑,几日不碰,便觉日子里少了什么。人与器械一般,不常磨便要朽。当然也早有觉悟,终有一日死于沙场。问斩也不至于。蝉笃信佛法,很慈悲,从不杀生的说起来,他很喜欢汉风,整天将自己打扮得像个你们喜欢的风流名士。还会作汉诗,我是看不懂,但许多人都说好。你见了本人,应该也会喜欢他。
白曜听他的形容,初印象恰好相反,她嫌恶这个蝉。不止因为他们处在敌对面,他的做派她也讨厌。摄政王,可以认为是实际的君主。她从小见了那么多宫廷里的腌臜事,才不相信有谁能爬上如此高位,还能手脚干净从不杀生。有的话,只能是矫揉造作,在人前表演出慈悲好生的姿态。凭权位借刀杀人,便不算他杀的。他还叫蝉,干脆叫白莲花不更好吗?忸怩作态的伪君子,反而令人生厌。还不如真小人呢。她又想起灵遗了。灵遗以前总说自己是奸佞小人,损者三友他全占。
那他会罚你什么?白曜刹住思绪,拉回神问。
元准却道:你猜猜看,这种责罚只有他想得出来。
我与他又素昧平生,这怎么猜得到?
很容易猜的,哎呀,笨死了。就是罚我抄经书、诵经什么,不要啊,简直就是坐牢。你不知道,他教我百卷千卷地抄,一抄就是十天半个月。若不是又要教我出去打仗,绝不放的。还特别教人盯着,又不许他们陪我说话,跟我玩。再说了,我又不和他一样信佛,弄不明白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咱们那信佛的人许多,他们啊,遇上什么倒霉事,就拜着佛像诵经不止,以求菩萨保佑,化险为夷。结果事情真自己解决了。我总疑心,省下那些呆坐的功夫,做点实事,或许能化解得更快,还是信自己最好了。
白曜听完了,角度刁钻地发问:你要信自己,为何还对摄政王言听计从?凡事供他驱使,那不还是没了自己吗?
嗷!元准意味不明地嚎了一声,旋而板起脸盯着她道,你你已经被我看穿了。你要挑拨离间对不对,坏女人?罗刹教过我,凡有人再问我为何听从蝉,不必想不必回答,那都是离间。你不可能有机可乘的。
白曜忍俊不禁,顺着他的话唯唯道歉。等将他哄好了,她继续问:罗刹,也是你某位小叔?
元准昂着下巴地卖了会关子,才揭晓答案,猜错了,他是我的阿干?。
莫非是你那位皇帝兄长?
也不是。罗刹是第五子,今上第七子,也是他弟弟。罗刹坏点子最多了,所以才叫他罗刹。你见了他可记得绕着走。
但看起来,他对你还挺好的。白曜附和。
是啊,他对我好。虽说偶尔也要戏弄我。
他也效忠于摄政王吗?
你问罗刹?我们都效忠于大魏。元准似已对频繁的问话不耐烦了,抓耳挠腮东张西望,果然,一个副将送了一封书札到他面前,他拆开潦草看了一眼,便领着人去别处了。
备注:《宋书》卷五二《谢景仁传》:(景仁)每欲唾,左右争来受。并且从汉至南朝掌唾一直是个亲要的差。
阿干是鲜卑对兄长的称呼。他们父、兄混称的问题比较复杂一言难尽,反正此处用是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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