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散成了什么模样。你四妹妹年纪轻轻的,就看破红尘,还在庙里不肯出来,听说过得也不好。三丫头么,更是连个音讯也没有。珠儿媳妇好不容易熬到了儿子出息,现在自己却病下了,也不大好。还不知道她和大太太哪个先走,宝丫头也成天瞎忙活,如今我是真真谁也说不上话了。”
巧姐儿出事的时候,迎春心里还悄悄地埋怨过李纨见死不救,宝玉失踪时王夫人急坏了,口不择言,李纨挂在了心上,和王夫人这边彻底淡了,贾兰高中,李纨却几次都缺席,众人只当她找借口,等贾兰急急忙忙请大夫,才意识到,李纨竟是真的病重。迎春心里也记挂着大嫂子当年带姐妹们做女红的情谊,便说要去看看。
李纨这病也着实蹊跷,最开始其实确是不想和公婆应酬,借口称病,只是装着装着,竟是真的茶饭不思、每况愈下起来。贾兰是个孝顺孩子,赶紧替她去寻大夫,来的虽然不是御医,也是京里数得上名号的名医了,可愣是瞧不出她是什么毛病,只能一天天地看着她越发不济,这几天是连床也下不得了。她心里本来就有根刺,只是不满王夫人等的偏心,不愿在她们面前漏了怯,如今见到迎春,眼泪扑簌簌地便落了下来。
迎春也被她的病容吓了一跳:“大嫂子,你这是怎么了?在吃什么药?可有好好用茶饭?”她自己也是在鬼门关徘徊了几个月的人,又在医馆干了这么久,每日耳濡目染,也算是有些眼力了,自然看得出李纨这是药石罔医了。李纨却也不答她,只示意她走近些,拉着她的手道:“我如今是不中了!”迎春忙道:“大嫂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兰哥儿才刚中了进士,就是为了他,嫂子也该振作才是。”
李纨自丈夫去世后,确实就是在为了儿子而活,如今听见这话,更是难过不已,心道:“我苦了这么多年,可不就是盼着兰儿出息?如今他刚考上,我若是此刻没了,他不是还要丁忧三年?三年过去以后,还不知道能轮得上什么差事。是我连累了他。”她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虽一向主张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该知道的,她大体也知道,也没指望过儿子能一中了进士就一步登天,但踏踏实实地往上晋升总是可以的。然而自己这一去,贾兰的仕途怕是还没开始就要先耽搁了。她也说不上是更遗憾自己这辈子没能当成诰命夫人,还是更忧心贾兰的前程,只泣道:“都是我不好。有些话,我也只跟你们说了,巧姐儿被贾环和她舅舅联手骗出去的时候,平儿求到了我这里来,我原想拿钱去赎巧姐儿,只是担心王仁躲到不知道哪儿去,这笔买卖又是大太太点了头的,我的钱也一去不回,兰儿以后过生活都艰难,没肯答应。现在想想,也是报应不爽,折了阴功了!”
巧姐儿的事,迎春也难说到底有没有怨过李纨的见死不救。但是馥环说过,做下这事的是贾环、王仁,昧着良心点头答应的是邢夫人,若是怪到别人头上来,未免太过自我。她也想开了,亲戚一场,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譬如后来贾家越发地落魄了,她自己接济了几回,实在难以维持后,也就没给过钱了,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大嫂子的袖手旁观呢?
贾兰与迎春当年都是大观园里的隐形人,什么样的场合,也多半轮不到他俩出头,甚至有时候连老太太都会忘了他们。如今宝玉失踪,贾兰高中,反而在家里翻了身来。迎春这次出远门,在贾家亦没有道别的人,见李纨这样,也只能道了声“珍重”。
李纨像是知道了她并非去个数月就回来的样子,点了点头,问她道:“你还没见过你四妹妹罢。”
迎春道:“我正打算去水月庵同她道别。”
李纨冷笑道:“你是见不着她的。”
迎春奇道:“大嫂子此话怎讲?我知四妹妹看破红尘,出家修行去了,她一向冷情冷性的,倒也不奇怪。只是我一向与她交好,便是出了家,又不是不认识了,我去拜访她,她便只拿我当一般施主看,也是无妨的。”
李纨叹道:“你当水月庵是什么干净的地方吗?栊翠庵尚在大观园内,妙玉是什么结局?琏二奶奶当年收人家银子坏人家两条性命是谁撺掇的?你当四妹妹在那里,能安心修行吗?她是去避祸,却不知祸在人心呢。园子里当年那么多小戏子,都打发去了那儿,如今有几个还活着?四妹妹虽然比那些戏子们尊贵些,不至于有她们的下场,但那儿也委实不是修行的地方。二太太一定告诉你,四妹妹不耐烦见家里人罢。”
迎春一怔。王夫人的确这么说过,她也只当惜春又闹脾气了,毕竟这次离开京城,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想着到底要见一面。如今听李纨的意思,却又没那么简单。只是王夫人是被那静虚师太蒙骗了,还是自己心里就是这么想告诉她的呢?
都说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李纨本就是个信女, 到了这时节,悔愧交加, 更是把平日里埋在心里的话一气儿都说了。迎春本是个麻木的人,听到后来,心里发凉,亦觉得后怕。但不管怎么说, 她和惜春姐妹一场, 出去之前肯定是要见惜春一面的, 如今听闻惜春过得不好, 更是放心不下,要去亲眼看看,这个一起长大的妹妹和家里其他人不同,该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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