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复又狠狠抹去,她其实一点都不想死。
“怎么了?”温柔清润的声音响在耳畔,过于熟悉了。
姜月抬起头,见着一身白衣的般若:“你怎么来了?”
“听说即将城破,李护组织了城里的民兵来支援,还送来了粮草,我当然是来送死的。”般若笑笑,递给她一块砖,好像在说晚饭吃什么这么简单。
“你怎么把送死说得这么轻巧?”
般若歪头,似乎在沉思:“人命如微薄,万万人的牺牲落在史书上不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我不过是历史洪流中的一束草芥,有什么好看重的?”
姜月为他这句话震惊,许久才反驳他:“但命只有一条,再微如草芥,对自身而言也是无比珍贵的。”
般若不置可否:“也许吧。”
城下勒然人还在遣人叫阵,对他们进行骚扰。
“胆子这么小,不敢正面应战,快回家吃奶去吧!”
逐城也不甘示弱,站在墙头叫骂:“你们主帅胆子大,好男风,断子绝孙胆子怎么不大?你们都是断子绝孙的东西!”
双方你来我往,骂得不亦乐乎。
李宝音也跟着李护来了,她磨破了嘴皮子,跟所有人挨个解释,姜月是为了救她,才杀霍明爱的,事情起因是自己,不是姜月,但大家都闭着眼睛,当没听见,李宝音站在原地,一个劲儿地掉眼泪,擦擦干净后,又向别人解释。
姜月把砖头交给般若,转身去了帐中的厨房。
作者有话说:
我吃个烧烤再写二更
◎二更◎
姜月煮了一壶清热解暑的甘草汤, 往各位将军的营帐中挨个分发。
大家看到她,先是一声叹息,喝了她煮的甘草汤, 叹息声更大了。
她是最后才送到聂照营帐的。
姜月走进去之前,紧张地握紧了碗,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神色如常地挑起帘子进去。
聂照站在案几前, 头发松松散散的, 已经好些天顾不上重新梳理, 上面蒙着一层浮灰,他的脸颊消瘦, 也有些脏污,眉头紧缩, 这些天姜月从来没见过他的眉头松开过。
他此时的狼狈憔悴, 疲惫不堪, 与当年第一次相见的样子相差十万八千里。
姜月鼻头发酸,深吸一口气,才走进去, 说:“三哥,喝点甘草汤吧,各位将军那里我都送去了。”
聂照现如今听到她做了什么吃的喝的, 都下意识浑身一颤。
姜月端着碗, 碗里盛着漆黑的液体, 在烛光下闪着油亮亮的光,他下意识喉结滚动一番, 身体是想拒绝的, 但姜月眼睛鼻尖红红的, 看样子是哭过,他只有痛痛快快仰起头,捏着鼻子闭气,把甘草汤一口气灌下去的份儿。
又咸又苦又甜……
聂照抚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冲她笑笑:“喝完了。”
姜月轻快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平静得不可思议:“三哥给我梳了那么多次头发,这次我也给你梳一次好不好?”
“你难得这么懂事一回。”聂照笑笑,便仰着头,压低了身子,随她去弄。
姜月慢慢的,用篦子篦干净他头上的尘土和砂砾:“可是我梳得不怎么好,三哥不要埋怨我。”
聂照已经有些困了,闭着眼睛闷闷的,凸起的喉结动了动:“我什么时候埋怨过你?”
他此言一出,姜月的眼眶愈发红了,梳子掉在地上,眼泪要溢出来,她仰起头,咬着发抖的唇瓣,硬生生将泪逼回去,和他说:“三哥,我不想死。”
“不会让你死的。”聂照抬起手,要给她擦眼泪,却一片眩晕,身体不听使唤地跌躺在地,他茫然地强撑着抬起头,看到姜月的表情,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她给自己下了药,要去抚西,要去找霍停云自首,聂照摇头:“不,别,你就算去了,他也不会遣兵放粮……”
“我知,此事因我而起……”姜月话未说话,聂照已经用尽全身力气打断她,他气喘吁吁吼道:“不关你的事!是霍明爱咎由自取!你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没有杀了方巡,斩草除根!是我的错,我没能保护好你!”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有多少人责怪她、怨恨她,聂照永远都是这样,会毫不犹豫站在她这边,说她没有错,他是这个世界上,对姜月最好的人,他会永远护着姜月。
“我就知道,三哥对我最好了。”姜月的泪珠此刻完全控制不住,一串串滚落,她弯下腰,笑着抚摸聂照因为缺水有些干燥的皮肤。
“我也知道,就算我去了抚西,霍停云也不一定会援兵逐城,但是军中将士们大多不知啊。
他们只知道,是聂将军,因为一己之私舍不得妹妹,才令逐城陷入如此困境,明明只要交出我,霍停云就会援助他们,生死存亡之际,他们只是想活命而已,哪怕有一线生机,所以他们怨恨你,怨恨我,如今士气低迷,怨声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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