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氏见孟允棠来了,也顾不得和柳士白置气了,忙从茵席上起身,对两人道:“方才见他们二人进来了,说是要玩什么捉迷藏,这会儿到又不见人影了。春芽儿,你到卧房那边去找找,大郎,你带着孟小娘子去书房那边找找。”
柳士白只得从茵席上起身,抬眸看向妹妹身边的小娘子。
十分鲜妍明媚的一个小娘子,头梳堕马髻,乌云般的发髻下簪着朱粉色芍药花,上穿菡萏色夹绫衫子,下着黄白游团花夹裙,挽一条浅蓝色披帛,肌肤白润如玉,还真是应了母亲那句“珠圆玉润”。
孟允棠也在打量柳士白,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柳明绿的哥哥。
怎么形容呢?只能说,柳士白是她见过的最像读书人的读书人,一身清雅矜贵的书卷气,肌肤洁白,眉目秀致,从茵席上起身的动作也是不疾不徐风度宛然。
柳士白接触到她清莹灵动的目光,有些局促,低眸侧身伸手,遥遥地让孟允棠:“孟小娘子,请。”
孟允棠走到近处,向他微微欠了欠身,落落大方道:“还请柳郎君引路。”
柳士白带着她来到自己的书房中。
许是人少院子大,柳士白的书房极大,有整整三间,而且每一间都堆满了书卷。
孟允棠很惊讶,现在的书流通只能靠手抄,而且得拥有书卷的人愿意借给你抄才行,所以一般人家都没有几卷书的,当初在侯府时,她在祖父书房见到的书,也不过才是这里的四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一,或者更少。
而柳士白家里竟然能有这么多书,孟允棠感觉自己似乎瞬间理解了什么叫卷帙浩繁。
“阿皓,别玩了,快出来。”柳士白的声音让孟允棠从惊叹中回过神来,见他往左边那一间去了,她就往右边找过去。
“阿皓,础基,羊肉串烤好了哟,你们若是再不出来,我就自己吃啦!”孟允棠小心翼翼地避着堆满了竹简的架子和柜子,在书房里逡巡了一圈,来到窗口往外一看,窗外栽着一丛翠竹,绿意盎然。竹下有玲珑奇石,石旁栽着芍药,正是花期,倒是给这一丛清幽翠竹平添了几分亮色。
“孟小娘子。”
耳边传来柳士白温文的声音。
孟允棠回身。
柳士白避开目光,道:“两个孩子好像不在此处。”
“那再去别处找找吧。”孟允棠刚说完,就听到房里不知何处传来孩子拼命压抑的笑声。
她循声往书架那边走去,笑道:“我可发现你们了!”
两个孩子发出一阵尖叫嬉笑,互相推搡着要跑,弄得书架一阵颤动。
柳士白眼瞧着书架上面堆得满满当当的竹简就这么滑了下来,来不及出言提醒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挡在孟允棠与书架之间,抬起双臂将孟允棠周全地护在身前。
竹简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全都砸在了柳士白的后背和头上。
两个孩子刚从书架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钻出来,看到这一幕,吓呆了。
柳士白放下护着孟允棠的双臂,侧过头对两个孩子笑了笑,温和道:“阿爷没事,出去玩吧。”
柳文皓这才松了口气,对柳士白和孟允棠都作了一揖,稚声稚气地道歉:“阿爷,孟姑姑,对不住,都怪阿皓淘气,下次再也不敢了。”
“无碍,怪阿爷没把书卷放好,不怪阿皓。”柳士白安慰他道。
柳文皓这才带着孟础基跑了出去。
孩子出去了,柳士白退后两步,向孟允棠行礼道:“方才一时情急,唐突了小娘子,还请见谅。”
孟允棠刚才也有点被吓着,此时看他,原本洁净的锦袍前襟因被她举在手中的羊肉串蹭到,沾了大片油污和肉串上洒的香料,污浊不堪。而且有一条血迹顺着他低头作揖的动作,从他耳后蜿蜒到了他白皙的脸颊上。
她顿时有些结巴道:“柳、柳郎君,你流血了。”
柳士白从袖中拿出帕子去脸颊上擦了下,看着帕子上的血迹对孟允棠道:“出血不多,估计只是擦破了皮而已,孟小娘子不必惊慌。”
阎氏从院子里闻讯赶来,紧张地握住柳士白的胳膊上下打量,一叠声地问:“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被竹简给砸了呢?哎哟,你脸上怎么有血?春芽儿,春芽儿,快派人去太医署请医师来给你大兄瞧瞧。”
柳明绿答应着要走,柳士白忙唤住她道:“小妹,不必去了。太医署就那么几个医师和医工,竟日忙得很。我没事,就是被竹简擦破点皮而已,不必去劳动人家。”
“真的吗?都出血了,可马虎不得。”阎氏不放心,毕竟她就这一个儿子。
“真的,待会儿我自己上点药就好了。怪我自己没把竹简放好,又没锁好门,阿皓进来碰到了书架,竹简掉下来差点砸到了孟小娘子,真是抱歉得很。”柳士白道。
阎氏这才想起孟允棠还在一旁,忙又问她:“你呢?受伤了没有?吓着了吧?”
孟允棠腼腆摇头,道:“多亏柳郎君帮我挡住了,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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