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传来可怕的咒骂声、哭叫声和呼救声,闹腾得没有止境。
伴随着两声响亮的耳光,嘈杂瞬间终结,好一阵安静,只剩下男人悉悉索索脱衣动作的声音,随之而来肉体激烈的碰撞。
小瑛!小瑛!你有没有事?梅芳龄拍着门六神无主。
沈琼瑛没有回应,却似乎随着什么过分的动作发出了痛楚的闷哼。
女儿在眼皮子底下被欺负,被虐待!她的心脏在滴血。
为什么?为什么她当初要生二胎?!如果她不把瑾瑜这个孽障生出来是不是就好了?
她疯狂砸门,直到关节都流血了,拳头都木了,这才想起下楼找工具,她甚至拿了菜刀,疯婆子样一下下砍门。
然而除了增添足够多的划痕,根本没可能解救女儿。
她费尽了力气却始终徒劳,手腕一麻,菜刀脱落,刀背在她脚上砸出道深紫印痕,她却好像没了知觉,背靠着门滑坐在地,嚎啕大哭。
唯有报警。
可真的要报警吗?
瑾瑜只是喝醉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他平时根本不是这样的!
如果她报警,他所有一切都完了。他这么多年的奋斗,让家人骄傲的一切,瞩目可期的未来,将付之一炬这还远远不算,以他的今天,远比普通人要引人关注,甚至可能连带他们全家荣登华国头条社会新闻,被人指指戳戳臭名昭著。
或许都不用背后议论,当面的唾沫都能淹死人。
届时沈家人人喊打,就算小瑛是无辜的,她作为当事人就能独善其身?
没错,她这么权衡不仅是为了瑾瑜,为了这个家,也是为了小瑛好啊
而小瑛,小瑛不是第一次被这么对待了吧?再忍忍,再忍忍,就过去了
会是最后一次吧
分明已经捋清了其中的干系利害,可她仍止不住蜷缩蹲坐抱头痛哭。
她终于明白,自己的选择一如既往,没什么不同。
明明反复告诫自己这样是对的,是影响最小最无害的,可只要想到小瑛正在遭遇,她就痛彻心扉。
伴随着房间里越来越不堪的声音,她终于明白自欺欺人意味着什么,在这样一个已经畸形的家庭里,她不亚于刽子手。
意味着把女儿推入深渊,延续无穷的创伤;意味着无视女儿的灾厄,充当了冷血的同谋。
再也没法粉饰太平。
明明那么残忍。
承认自己一错再错很难吗?她真是一个彻头彻尾失败的母亲。
时间过去越久,偏袒就越无可饶恕。
梅芳龄唾弃自己,枯守在门口无动于衷的自己像个帮凶。
她知道,过了这一夜,生活或许还会恢复平静,她却再无颜面对小瑛了。
以往她还能利用血脉亲情去捆绑束缚,可以后她除了给小瑛磕头认罪,想不出自己还能如何?那些以爱之名的勒索显得那么赤裸裸,那些不痛不痒的道歉显得那么假惺惺。
即便小瑛真的原谅,她又能约束得了瑾瑜,并保证不再牺牲小瑛吗?
若是瑾瑜不听,她这个名存实亡的母亲又还能做什么?眼睁睁看着他继续作孽?却只能像今天这样?那她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到时候,不仅是沈瑾瑜病入膏肓,她这个母亲同样无可救药。
如果没有生过沈瑾瑜就好了,如果沈瑾瑜不是她儿子就好了。
无法原谅自己,无法面对任何人,她听着女儿不知是呓语还是清醒的哀弱呻吟,渐渐从钝痛到无力再到麻木。
无处寄托的视线从滴血的指节转移到卷刃的菜刀上,眼神突然迸发出诡异凶光:等瑾瑜出来,她就用这把菜刀是不是能一了百了?而所有的秘密也会随之埋葬!
她不由自主拾起菜刀攥在手里,胸膛急剧起伏,整个人因为亢奋而发抖。
走廊尽头窗子开着,那还是她之前特意通风给瑾瑜解酒的,而她现在却想要
一阵寒风经过,吹散了她满头的热汗,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她毛孔激灵打了个寒颤,扔掉了手里的菜刀。
而那邪恶的一闪念却始终徘徊,无法驱散。
趁理智还在,她如梦初醒般猛地站起,顾不上眩晕就跌跌撞撞下楼。
连行李也顾不上收拾,只攥着身份证和手机就逃也似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直到远远离开别墅群上了国道,她才弯腰喘气,像是终于逃离了心魔。
即便如此,她依然不敢回头, 仿佛身后有猛鬼一样,惧怕折返会让她万劫不复,会让这个至少还有空壳的家彻底坍塌。
她像一具活尸,一瘸一拐直奔火车站。
来时有多骄傲,现在就有多狼狈枯槁。
从此她失去了女儿,也等同没了儿子,只剩下一个经年因为往事互相埋怨的老公。
苦心维系的面子和荣誉保住了,可这个分崩离析的家还算家吗?
沈隐买锅回家,没见到妈妈,有些郁闷。
粥她似乎匆匆喝了半碗,但碗没来及刷,这不符合她的习惯,说明走得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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