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原先怕劳民伤财,就只叫人支了木棚。后来关城入冬风沙渐大,大人觉得原先的布置实在不像话,就在城里贴了告示,招人修缮。
此番解释告一段落,梅沉酒长久没再言语。她的视线在石允身上游走,状似不经意发问,凶手与你相比身量如何?
他虽然比小人要高,但身体瘦弱,看着就没什么力气,所以小人才能轻松制服他。
嗯,那石掌柜呢?她可分明记得昨日那具尸体比寻常的成年男子还要高上足足一寸,既然是连石允都觉得孱弱的凶手,又应该如何杀害所谓的石掌柜?
石允的脸色瞬间变化莫测,再出声时已变得磕磕绊绊,大大人
不必说了。梅沉酒即刻决断,石允,还有几日时间,你若老实交代,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沉重的铁索落下,牢门重新紧闭,但梅沉酒的思绪却没有从混乱中挣脱。石允是案件的真凶无疑,可他缘何要谋害一个酒楼掌柜,他口中的凶手与两人到底有何牵扯?若还有其他蛛丝马迹,她绝不会仅对石允撂下如此苍白的威胁。
周遭仿佛沉寂,唯有差役零散的脚步声。梅沉酒奇怪地看向身侧一直未言的祁扇。
许是持笑早成惯事,饶是他现今同自己刚才那般低头踱步,嘴角也从未压下。只是那双含情目里显出的所有景色,都仿佛一缕缥缈的浮尘,瞬息了无踪迹。这般情态,当真应了那句经上箴言若见诸相非相。
回想起人在狱中对待邓如客的压迫,她一时竟难以肯定眼前这个眉眼淡漠的男子就是祁扇。先前的种种行径在她的脑海盘亘,梅沉酒无奈叹了口气,紧闭发酸的两眼复又睁开,在下还有一处需行,不知祁大人可要同去?
祁扇偏头把她倦怠的一张脸扫个遍,打趣道:公子方才审问石允时无精打采的,扇还想问公子要不要去歇息。怎么又要去别处转转?
不知是否是这揶揄太合时宜,梅沉酒少见地没有反唇相讥。她仰首望向天际,脸边肃色无端柔软下来,大人若要休憩,梅某一个人去便是。祁扇不跟着,卜易三人也犯不着时刻隐在暗处。
祁扇随人视线探去。西边落日将沉,晕染出绯红余晖,偶有鹰鸟嘶鸣盘旋,也没入远处一片阴影之中。他神情微动,笑出了声,公子为案审奔波,扇怎好独自离去?自然是要与公子一道去那城郊的佛庙了。
片刻闲暇也被打搅。梅沉酒还未说未问,祁扇就直白地点明了她的目的。不想再多腹诽人的狡诈,只是莫名佩服起和他交上朋友的左先光。
随手招来轮值的衙役,几番客套下得知那所谓的佛庙正巧就在东南郊。本就乏了脾气的梅沉酒登时侧脸盯向祁扇,而那极有眼力的衙役见两位大人间情况不对付,忙推脱事务在身走开了。
祁扇脸上分明露出错愕,两眼却比先前还要透亮,像是忽得悟了些什么。直到完全对上梅沉酒怀疑的视线,公子看我做甚?扇不过是信口胡诌,此前可从未来过关城。
这话里的无辜都要溢出来了,好像是她作恶多端倒打一耙似的。罢了罢了,梅沉酒疼痛地揉捏额角,祁扇猜出此事前因后果理所应当,权当她自己疏忽,教人钻了空子。
两人未带仆役,趁着天还未彻底暗下,立刻往东南郊的佛庙去。街巷过路行人渐少,但与他们擦身后却频频回头,更有甚者直挨过梅沉酒的肩膀。再好的脾性也被这三番两次的捉弄消磨光了,她正想找人理论是非,与她相撞的年轻女子却赶忙捂脸躲开。
梅沉酒滞了一瞬,快步跟上祁扇时只剩下郁闷。倒是后者好气度,公子若驾马而行,那关城的姑娘家定是要掷果盈车的。如今你我有要事在身,没被一车果子拦了去路,怎么能不算是幸事?
祁扇身量较她高,站在身侧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在下真是多谢祁大人宽慰了。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
不知走了多久,屋舍也全然匿在浑浊的风云后,穿过一面残破的砖墙,两人面前终出现了那条蜷于阴影下的羊肠小道。弯月刚上梢头,只在杂生的矮胡桐间透下丝微亮色,将周遭枯瘦的树枝与望不到尽头都沙石隐约地照出来。
梅沉酒望着远处的佛庙,半晌没挪动步子。邓如客若当真把邱伍的尸体藏于此处,就等着旁人瞧见那也就罢了;可石允若有同伙帮衬,日夜埋伏,那进庙后免不了一场交战。她是能自保不错,可祁扇若发现了卜易三人身手不似寻常差役又当如何。呼吸顿时有些急促,她方才到底哪里来的胆子带着祁扇前来,如今的局面前也不得退也不是。
这话实是不该提的
左手的位置早就空了,梅沉酒循声望去,瞧见祁扇正在弯腰挑拣地上的枯枝。他下身的衣袍已完全埋入松软的沙石中,成片的焦黑尘土掩蔽了原本的繁复纹路。可他一俯一仰却干净利落,挽袖捡枝更是行云流水,端得十足的好仪态。
梅沉酒踟蹰想要发问时,却被人一句堵了回来。
公子到底仗了何人的底气,这般偏好以身犯险?祁扇直腰回头向梅沉酒走来时,手中已赫然多了支约莫三寸长的枯枝。
梅沉酒盯着他手中的物什,神情骤然变得冰冷,语气不善,你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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