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出门,戚延左右还带了两名年轻臣子。
说是臣子,不如说是他那两个只图享乐的朋友,太后一向训他身边是狐朋狗友。
阮思栋风流倜傥,瞧着是文弱雅士模样,却叛逆成性,只知吃喝享乐,京都出了名的浪荡公子。他乃长宁侯世子,也是儿时与戚延一道念学的玩伴。
阮思栋啧叹一声:“光我这个门外汉只吃过皇宫里的卤爪子一回,今日吃到桌上这爪子便知是两个味道。利欲熏心啊,坊间还有这么大胆的商贾。”
另一侧的梁鹤鸣高挑硬朗,也是戚延儿时要好的玩伴,与戚延都极喜爱箭术,从前还射过不少东宫里小太子妃所植的桃果。戚延做什么都爱带上他。
梁鹤鸣问戚延:“皇上还想听他狡辩?我与阿栋最知这些商人,嘴里的花言巧语比咱们的箭还厉害。”
手上的白瓷盏搁于桌面,戚延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睨着汗流如注的肖掌柜。一介布衣,颤抖惶恐,整个人缩在皇权之下,只瞧得见通红冒汗的后颈。
戚延并没有被欺瞒的不悦,也似乎没有权力惩治的快感。
他知一介布衣此般做,必是有需要如此的理由。
吉祥揣度着他神思,厉喝那掌柜:“给你一次陈情的机会!”
“皇上所食的口味不一,是因为我们主家靠这味道在寻亲。”肖掌柜哆哆嗦嗦,终是磕磕绊绊道出了著文交代的理由。
“两年前,主家不幸与至亲在战乱中走失。因亲人从前便伤过头部,患有失魂症,容易忘记人和事,但却会做这些卤食。主家便想用味道吸引亲人,希望有朝一日,远在他方的至亲吃到忆九楼的味道,便能想起一切。”
“可惜从前至亲在时,主家从不懂这些卤食怎么做,如今只能凭着记忆一点点摸索。忆九楼也是一步步改善味道,走到今日的。皇上今日桌上的味道与厨夫做的不同,皆是因为主家刚刚调整出新的食谱。”
“主家乃一介商贾,无法得见圣颜,早已嘱咐过草民,若皇上再临小店,定要将新的食谱交给皇上,让皇上尝到更好的味道。”
肖掌柜哆哆嗦嗦禀完这些,雅间依旧寂静。
肖掌柜不敢抬头看头顶上方悬着的视线,却忽听楼下一阵喧哗,忙解释:“皇上听见楼下的声音了么?”
“是我们忆九楼在送昨日的卤食。咱盛京繁荣,没什么流民乞丐,楼下排队领卤食的都是普通百姓,只不过是生活落魄一些,吃不起这一两银子的卤食。昨日的剩食其实也干净,但主家说要卖就卖当日现卤的,把过夜的无偿送给百姓,图个口口相传的名声。”
“吃的人多了,知道忆九楼的人便也多了,主家便多了一份找到亲人的希望。还望皇上,体、体恤……”
“这人年岁几何,何年何月走失,可有报官登记?”戚延出声道。
肖掌柜一愣,忙回:“登记了登记了,两年前便已报到官府了!还请皇上勿要降罪,主家说忆九楼所有卤食的方子都愿献与皇上,只请皇上能在这辽阔山河中留忆九楼一席之地,让他寻到亲人。”
“你主家倒是个至情之人。”戚延饮下杯中薄酒,桀骜眸中已无帝王之怒。
吉祥揣度圣颜,也算舒口气,喝肖掌柜:“还不把新食谱拿来。”
戚延的注意力并未在食谱上,而是问:“你主家何在?”
“回皇上的话,主家刚得了消息,去随州寻亲了,待他回来,势必要谢过皇上大恩!”
戚延“唔”一声,修长指尖转动着手中褐慈盏:“那朕拨个画师给你主家用。”
肖掌柜愣得忘记反应,终于才敢生出劫后余生的欣喜,忙摆手说“不敢劳烦皇上”。
吉祥对戚延这般隆恩很是受惊,一旁阮思栋与梁鹤鸣也颇有几分意外,不过似是想到什么,便也冷静下来,浮起一丝笑意。
肖掌柜退下之前,道了著文交代的最后一句:“不管人如何富贵,或是最终变成好人坏人,都不能忘记心底深处最亲的那个人。托皇上鸿福,希望主家能寻到至亲。”
戚延本已起身欲去,只是闻言停下脚步,健硕颀长的身躯并未回头,嗓音深沉道:“待你主家回来,通报到南武门领事处。”
回宫的马车上,戚延一路无言。
阮思栋打趣道:“满朝都说咱的皇上不务朝政,昏庸得很,可依臣之见,他只是在玩儿。他可都瞧着呢,等朝廷实在昏庸得不行了,咱这皇上才肯出手,绝不会置天下不顾。”
阮思栋“啧”一声:“谁叫这是崇圣皇帝筑下的锦绣盛世。”
崇圣皇帝是先皇谥号。
吉祥谄笑附和:“这是自然,皇上最是崇敬先皇了。”
谁都知道,这天下间只有一人可以管束戚延,这人唯是先皇。
先帝虽有七子,却独宠爱戚延,自他满月便封为太子。即便那些年满朝都力荐太子放纵恣意,德不配位。先帝都始终疼着护着,给了全部的偏宠。
戚延对先帝的感情与一贯皇室父子间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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