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方才她只是突然想到,上一世她在京中这几年,竟至死也不曾看过一回灯会。
说不上遗憾,只觉不值——尤其是在孤身一人,亲眼见了满京火树银花不夜天这一刻。
她忘了带银子,什么都不买,也不停步,只跟着人群走,偶或被路旁玩儿杂耍的胡人吸了目光去。赏遍花灯后,她才寻了处人少的地方停下来,低头捏了捏因着练了一整天桃夭而酸疼的腿。
她停步这儿,前头五丈远正是一间酒楼。酒楼门前人进人出,可二楼往上便显得静些,想必是为贵人们所设。二楼廊道雕花木栏杆前,零星有几人在凭栏观景。视角最差的那一小段,正是正对着衔池的那个拐角。
那拐角的悬灯不知何时灭了,暗得几乎隐在夜色里。连带着站在那处的那人,也模糊了面目——只半张银面具,映着流光。
花灯燃昼,摩肩接踵的人潮中,衔池似是被什么牵引,抬头一眼便望向他。
不知是正碰上什么时辰,有人先惊叹了一声,无数烟花倏地腾空,在夜幕中拖曳出绚烂烟尾,而后绽开满天金粉。
衔池尚未来得及反应,眼前便突然一黑,失了意识。
青衡担住浑身上下罩得又厚又严实的衔池——捂成这样,方才若不是殿下指给他看,他竟都认不出。
他抬头,见殿下对着这边微微颔首,转身走进楼中。
青衡小心环顾了一圈,便半拖半架着人,从后门跟上去。
衔池醒过来时,外头正是又一轮烟花炸响。乍亮的光影透过紧闭的窗户,只洇过来短短一刹,马上便恢复成漆黑一片。
她双手被绑在身后,遮脸的帷帽被扯下丢在一旁,嘴里塞了布条,正坐在榻前。脑海里后知后觉闪过宁珣的脸,衔池皱了皱眉——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又得罪了他。印象里上一回相见还是在夺月坊北苑,分别时还是好好的,怎么他被禁足了月余,倒像是跟她结了仇似的?
似乎有人靠近,衔池警觉起来,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亮扭头看——头还没扭过去,先觉有冰凉铁器紧贴上脖颈。
她僵了一霎,停住动作,任他将自己嘴里塞的布取下来。
来人没出声,但她很笃定就是宁珣。
曾经盯他盯得太久,似乎便有了种毫无缘由的感应,一如这辈子她见他的第一面,她藏在佛龛下的矮柜里,偷偷望向那满地血色,战战兢兢却只一眼便将他认出来——即便是从未设想过的时间和地点,即便他遮了样貌,也换了声音。
其实她对宁珣这副模样是陌生的。上一世她从未见他戴过面具,也不曾察觉他像这样从东宫离开去做什么。她只知道他曾在边疆征战多年,却几乎瞧不见他身上有多少战场上厮杀出来该有的戾气。
一如在所有人眼中那样,太子宁珣,品性宽厚,至于其他,不过中庸而已——他不犯什么大错,却也并没有能在几位皇子中脱颖而出的能力。
偏偏他兼具嫡长,不犯错,就意味着他再怎么失了圣人的心,圣人也不可随意废黜他。
像一把没开刃的刀。
除了极偶尔她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抬头不经意间望向他的那一刻——他眼中锐意尚未退去,常刺得她猝然惊出一身冷汗。可很快他望过来的目光便柔下来,举止自然,倒让她疑心方才是自己看错了。
如今看来,她怕是没想错,宁珣远比他表面上看起来的要复杂的多。
不过宁珣再如何,也不过脸上这一张面具,而她可有两张——一张是对着池家和沈澈的,温顺听话,任人摆布,另一张则是对着眼前这位的。
真真假假间,他们两个倒是投缘。
衔池心思飞转——如此说来,选宁珣这边也不失为……这个念头只转了一下,她便想起了东宫最后的那场大火。
衔池眼神黯了黯。
罢了,上一世宁珣输得彻底,她……不敢去赌。
许是她出神出得太过明显,脖颈上的匕首以侧面在她颈上有意无意按了按,轻一下重一下。
衔池倒吸了一口冷气——无他,从背后传来的浓烈杀意太过露骨。
东宫三年,衔池都不曾见宁珣对自己有过半分杀意——其实他对她,确实是纵容得很,这三年里连对她动怒都少之又少。
更遑论被他这样用利器抵住咽喉。
衔池垂眸扫了一眼闪着冷冷寒光的刀锋,在他开口前,她的第一句话问的却是:“你受伤了?”
他身上有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既然匕首尚还是干净的,那这血,多半是他自己的。
话说完,衔池不等他回应,扭过头去想看他,确认他的伤——她以为她脖子上那把匕首,会撤开的。
可他没有。在她转头那一刹那,开了锋的刀警告式地刺破了她一层油皮,她依旧不管不顾地转过头。刀锋很利,那一霎划过皮肉的痛觉便可忽略不计。
电光火石间,到底还是宁珣退了一步。匕首倏地撤开,只在她脖颈上留下一条极淡极淡的血线。
倘若他退得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