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胡饼,一张荤饼,一张芝麻饼。”
李星娆找钱的动作一顿,缓缓转头看去。
隔着两步的距离,裴镇一身半旧的军服,高大挺拔,身后还牵着一匹马。
他也侧首看过来,眼中并无惊讶意外,且很快收回目光——店家已飞快打包好他要的胡饼,吆喝着递出来。
裴镇接过胡饼,重新看向公主。
他神色平静,亦无寒暄废话,手中胡饼递过来:“女郎若是不嫌,在下请你吃一张。”
坊间喧嚣依旧,行色匆匆的食客并未过多留意这对看起来萍水相逢,却因一张胡饼走到一起的男女。
……
市集喧嚣,食肆二楼的临街厢房里,李星娆与裴镇相对而坐,两人点了些食肆的招牌小菜,来就面前的胡饼。
李星娆选了芝麻胡饼。
女人细白的手指轻轻捏住两边,轻轻提起,直接遮了半边脸。
贝齿轻咬,胡饼外皮酥脆微焦内里筋道,入口咸香四溢,心情都变得美丽。
相较于公主提起圆圆的胡饼小口啃咬的进食方式,裴镇显然粗糙的多。
一张饼叠巴叠巴,本该是精华的酥香外壳被揉成渣滓,簌簌掉了满盘,看的李星娆直皱眉。
待一张大大的圆饼被揉成小团,两三口就能解决,是个效率速度的进食方式。
裴镇冷不丁道:“微臣是个粗人,没什么讲究,殿下见谅。”
李星娆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没有管理好表情,索性转移话题:“怎么会。说起来,本宫好像又欠了侯爷一次。”
男人咀嚼的动作一顿:“何解?”
李星娆又啃了一口饼,借着咀嚼的功夫整理语言,咽下后道:“一次是大理寺狱外的救命之恩,一次是现在,吃了侯爷一张饼。”
裴镇垂眸,右眼的疤痕随着肌理动作变得鲜明。
“救命之恩,殿下不是已筹备了花宴准备答谢?至于这张饼,殿下若真的介意,可以把钱付给我。”
干干脆脆,瞬间两清。
厢房内安静一瞬,下一刻,公主“扑哧”一笑。
裴镇倏地抬眼。
她并没有因为这番不识趣的话生气,主动问:“胡饼,多少钱来着?”
裴镇捏了捏手里紧巴巴的面团,敛眸道:“荤的四个铜钱,素的,两个铜钱。”
为了方便行动,她今日穿的是女装胡服,长发结辫披下,没有过多饰物。
裴镇猜到她想干什么,正要开口阻止,一枚小巧精致的玉戒被推到他面前。
李星娆摸了摸指间刚刚摘下戒子的位子,笑道:“今日出门没带钱,便以此物相抵,等下回见到,侯爷记得用这个同本宫换回铜钱。”
裴镇飞快扫了一眼李星娆的手,又看向被推到面前的戒子。
她取下戒子后,指间有长期佩戴留下的一圈痕迹。
这是公主的贴身之物。
裴镇沉默片刻,将最后一口胡饼喂进嘴里,拍了拍身上掉下的碎屑,单方面的结束了对话:“一时戏言,殿下莫要当真,微臣有事在身,不便多陪,长安城内外虽有金吾卫巡城,但公主金枝玉叶,不宜私自走动,早些回宫吧。”
李星娆听了这话,轻轻笑了一声,对男人的态度转变应对自如,随和道:“本宫吃完就走,侯爷自便。”
裴镇颔首应声,起身离开。
房间临街,李星娆拿起自己没吃完的饼走到窗边,斜倚窗框,小口吃饼,目送着裴镇牵马离开的背影。
待裴镇走远了,李星娆也没动,就在那一口一口把饼全都吃了,全无浪费。
吃的撑了,就回座中歇会儿,目光扫到那只白玉戒指。
她两根手指捏起戒指高高举起,透光赏玩,嘴里喃喃低语:“裴镇,看来你对本宫真的没兴趣呀。不像有些人,一给杆就顺着爬,连本宫都敢利用。”
赏玩片刻,李星娆将戒指握在手中:“没兴趣就好。这样,本宫可以放心的对你产生兴趣了。”
夜里醒来的瞬间,无边的恐惧赫然袭来。
李星娆从床上坐起来,抱膝缩成一团,白日里被忙碌压着不去想的事情一件件涌上心头。
虽然皇兄已登基为帝,可面临的一摊子事,一件比一件头疼。
她没有什么大本事,但身为公主,总有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一路走的很难,她不再娇生惯养,风餐露宿干粮果腹都是常事,她希望这天下能早日恢复从前的样子,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康泰平安。
她不再像从前一样动辄发泄情绪耍性子,可是有些情绪,并不会因为一直压抑就消失。
对母后的思念,对皇兄的挂念,还有对前路的未知和彷徨,都在夜色加持中被放大。
今夜照旧睡不安稳,床上抱膝而坐的少女忽然埋头,发出了闷闷的抽泣声。
忽的,面前响起一道叹息,没等她抬头,一张温暖的披风已将她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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