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时完全不符的生疏。她话语顿了顿,又说:“你累了?累了就睡吧,我来熄灯。”
说着便起身,主动拿起烛剪,将灯花掐灭。烛台上熄了数朵光焰,只剩下最末端的一只银烛幽照锦榻。
薛玉霄放下烛剪,侧过头看向他,见到裴饮雪除去衣衫,露出一件薄薄的白色里衣,衣领上绣着一枝两三朵缀艳的红梅。刺绣出的血红梅花,跟裴饮雪后颈上隐约扣摁出的浅浅指痕相叠。
薛玉霄忽然想起拢住这段颈项的触感。
东齐男子仪态之美便在于此,陪都称之为“冰雕雪塑、松形鹤骨”。就是说美郎君的身姿挺拔、四肢修长。风月之士常常将修长白皙的脖颈也列入评价范围内……
薛玉霄正神思浮动,略微恍惚,恰逢裴饮雪叠好衣衫过来,她便匆匆收回视线,虚握一拳放在嘴边轻咳,掩饰方才的目光。
怎么能想得如此狎昵轻佻?亏她还自诩是个正经人。
裴郎的身形从身畔擦过。他默默地钻进被子里,紧紧地靠在床榻内侧,只占据了一点点地盘,受气一样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薛玉霄欲言又止,只好也小心躺上去,两人中间隔了一大片距离。
银烛仅剩一根,又在床帐之外,极为昏暗。她左思右想,觉得此事还能补救,便转身过去想要解释,才一回头,就看到裴饮雪悄悄爬过来的身形。
裴郎的身影顿在面前。
薛玉霄:“……”
他在薛玉霄的目光下,像是被碰了一下蜗牛触角般,又无声无息地往回钻。
薛玉霄道:“……我没看见。我没看见……你过来。”
他不配合,把脸埋进被子里,闷闷地吐出两个字:“……骗子。”
薛玉霄怕自己太过主动,又吓到对方,便逐渐地伸出手过去,指尖轻轻地碰到他的手背。
裴饮雪缩了缩,她便追过去勾住指节。他浑身一僵,不动了,任由薛玉霄的手心包裹住他冰凉的手指。
薛玉霄握着他的手,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低声道:“冬日愈发冷了,你在家中记得添炭。我从来就没有生过李清愁的气,她真是太过虑了,还辗转多次委托到你这里。我一时疏忽,连你都吓着了……睡吧,夜安。”
他没有答。
窗外落了些小雪,枝上薄雪簌簌。
……
这雪下了整夜。
开始是小雪,后面居然愈发势大。等到晨光熹微时,雪地积了一寸半,靴子踩上去都会绵软地陷落进去,形成一个松散的雪坑。
薛玉霄睡眠不足,慵懒困倦,疏于妆饰。她也没让裴郎仔细打点。大雪天,只在常服外罩了一件白色狐狸毛的厚绒披风,挽髻佩钗,便前往王氏之地。
她临走之前,将李清愁寄来的道歉书信一并拿走,坐在马车上展开看了看。
李清愁这文笔不错,写得这叫一个言辞恳切,恨不得剖出心来给她看看。薛玉霄看得好笑,随手回复,只写了几个字:“已阅,勿忧。不许打扰裴郎清净。”旋即遣人送去。
道路积雪难行,行了许久才到王氏庄园所在。薛玉霄下车,接过韦青燕递来挡风的轻纱斗笠,金线绣鸾鸟的靴子踩进雪里。
路上有许多王氏家仆在扫雪,见了她都低头躬身行礼。到了留存户籍、保存买地契据的房中,里面坐着的几位王家管事纷纷起身,朝着钦差大人行礼。
王丞相果然不管此事。
在座除管事外,只有几个放鹿园的幕僚在侧。别说是王丞相了,连一个琅琊王氏的旁支女都没有派出来。
薛玉霄知道丞相大人意在默许,便向众人回礼,在她开口询问之前,为首的管事率先道:“请薛侯移步,再往里走走。”
这里是为迎接她临时收拾出来的办公场所,类比账房,属于二门之外。再往里走就有可能碰到男眷了,薛玉霄略感意外,问:“里面?唯恐礼节不周,有所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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