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痴意,更像天琅君。
天琅君单手托腮,看着闭目的沈清秋,嘆道:「可他比我幸运多了。」
洛冰河死不放手的是沈清秋这样的人,确实幸运。起码沈清秋一定不会召集整个修真界,把洛冰河镇压在苍穹山下。
而且,在这世上,没有用嫌恶的目光来看竹枝郎那副丑恶模样的,只得两个。一个是天琅君,另外一个就是沈清秋。
天琅君道:「如何?你想不想把这份幸运抢过来?」
瞪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天琅君的意思,竹枝郎闹了个大红脸:「君上!」
天琅君道:「抢吧抢吧。都是魔族,还讲究这个?何况表兄弟而已怕什么,漠北一族上代领主还堂而皇之抢了亲弟弟的正妻呢。」
竹枝郎道:「我没有这种念头!」
天琅君奇道:「那你为何脸红?」
竹枝郎隐忍道:「君上……若是少让我搜罗那些本子,或是不要叫我一起看,又或者不要念出来强迫我时时温习,属下就一定不会脸红。」
害得他总是耳边时时回荡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无法问心无愧地直视沈仙师。
他明白天琅君为什么总爱这样揶揄他。戏耍背后,还有试探和怂恿之意。
自白露山中重见天日的那日开始起,天琅君就没有长久使用这个身体的打算,也没有为今后考虑的打算。
可是见得沈清秋人时,天琅君竟有种鬆了一口气的感觉。他想:「傻外甥总算有个接手的了。」
竹枝郎这种笨脑子,只能围着别人转,不会为自己着想。若是能换个追随之人,在天琅君把自己折腾死后,也不至于茫茫于世。他觉得沈清秋是个不错的追随对象。无论哪种意义上的追随。
在这种谜之安心中,天琅君越发肆无忌惮地任魔气挥霍,躯体的侵蚀和衰退一日比一日快,身上时常掉个胳膊手指什么的。为寻求修补之法,竹枝郎焦头烂额。
这次他试着用针线缝补肢体。天琅君任他捧着手臂扎来扎去,道:「你直觉一向很准。」
竹枝郎应是。天琅君道:「你看我和洛冰河,输赢将会如何?」
沉默半晌,他悠悠地道:「你不说话,我也知道。我输定了。」
竹枝郎咬断线头,打了个结。
天琅君半真半假道:「不如你今后就跟了沈峰主吧。他能罩洛冰河,不差多罩你一个。」
竹枝郎道:「睡吧君上。」
天琅君还在胡说八道:「今晚你不是要去沈峰主的帐中给他拔除情丝?你听我今日问他和洛冰河双修过没有,他那副样子,一看就知道还没有。先下手为强,你懂我什么意思吗?」
竹枝郎只作不闻,弯腰去脱他的靴子。手里一空,天琅君屈起腿,靴子踩在兽皮上,认真地问他:「我要怎样做,才能打击到你的自尊心,使你对我心灰意冷、黯然离去?」
竹枝郎道:「戏和话本看得太多,这桥段不新鲜了。属下的自尊心永远不可能被您打击到。所以睡吧君上。」
天琅君道:「我不想这么快睡。你快去沈峰主帐中,我随后要来看你们。」
竹枝郎无奈道:「君上,您真任性。」胡搅蛮缠,异想天开,尽出些馊主意。
天琅君说:「我岂非这么多年来一直这么任性?如何,要不要考虑离开我。」
今天的君上像喝醉了一样,教人哭笑不得的本事倍乘以十。竹枝郎摇摇头,伸手捞了五六次,终于捞到了他的靴子,硬是给脱了下来,重复道:「睡吧,君上。」
天琅君被他按到榻上,强行盖毯,评价道:「你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
他嘆一口气:「你以为舅舅全是逗你玩儿?既不劝我收手,也不给自己找条后路。竹枝郎,你这样,今后该怎么办。」
「果然还是没办法讨厌人啊。」天琅君是这么对沈清秋说的。
听到这句话,竹枝郎的心裏其实有点为他高兴。
君上终于承认了他从未改变过的真实想法、终于不用再自己勉强自己了。
滚尘落石之中,天琅君喃喃道:「唉,竹枝郎,你这副样子,实在不怎么好看哪。」
这倒是不必发牢骚。它想,它还有那么一点力气,够撑一会儿,不会让君上和它一起死的。无须担心与它同死有失美观。
埋骨岭随着轰天巨响化为烟尘,一条巨蛇向着银麟闪闪的洛川之心坠去。
其实沈清秋没把天琅君的话听完,后面还有低低的一句,只有竹枝郎听到了。
他说:「可是,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这么难。」
当时的竹枝郎挤不出微笑,也说不了话。只是若有所思,吐了吐信子,吐得天琅君一脸蛇涎。
它想,真是很难。可是,再难也难不过,要一颗心停止这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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