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黑暗自眼前落下,卫七睁眼许久,阖上了眼睫。
(三)
暮色迟迟,秋风卷落满庭红叶。
寝殿轩窗旁,宁殷自顾自斟了一杯酒,夹起一旁的椒粉梅子,连连放了两颗进去。
虞灵犀以为这杯酒是给她的,谁知宁殷单手执起酒盏,往自己薄唇边送去。
「你不怕辣?」
虞灵犀好奇道。
如果真的是前世的宁殷,应该一点辣都吃不得才对。
宁殷麵无表情地一饮而尽,放下空酒杯道:「早习惯了。」
在她离去的那八个月,他隻能靠着这点辣意回味她活着时的温度,睁眼熬到天明。
他摩挲杯沿,一眨不眨地看着穿针引线的虞灵犀,屈指抵着脑袋问:「『他』待你好吗?」
虞灵犀知道宁殷嘴里的「他」是谁,道:「你待我很好。」
宁殷一挑眉,倒也没纠正她。
「如何好?」
「你虽满腹坏心眼,但每次在关键时刻,总会出手相助。高兴起来,恨不得将身上的骨肉割下来送给我,好像整个世界,隻剩下『虞灵犀』这一抹亮彩。」
虞灵犀说了许多往事,她说这些的时候,嘴角始终带着微笑。
想起什么,放下手中的活计,笑道:「前世也是如此,不是么?若没有你,我不知死了几回了。」
「可灵犀还是……」
他抿紧了唇线,不愿提及那个字。
虞灵犀没有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隻将鞋麵和鞋底缝合,剪断线头,放在木托上整了整,翻过靴麵道:「好了。」
和前世一般无二的云纹革靴——
是他弄脏了,却再无机会讨要的新革靴。
「可要我服侍王爷穿上?」虞灵犀眨眨眼,故意换了称呼。
宁殷笑了声,接过靴子抚了抚,方自行穿上。
他在殿中来回走动,不知疲倦,像是在试靴子,又像是在感受健康的双腿。
许久,他重新坐回虞灵犀身边。
隻是安静地坐着,看着夕阳的余晖自屋脊慢慢沉没,好像要将两辈子的东西一眼看个够。
渐渐的,他的身形往下倒去,将头枕在虞灵犀的膝头。
「本王不想回去。」
他眼中拉满了血丝,像个孩子般固执地低喃,「那个世界太冷了,本王不愿回去。」
如果可以,他仍想杀了另一个「宁殷」。
可是万一他留不下来呢?让灵犀一个人活着,就像前世的他吗?
他怎么舍得。
「灵犀……」
宁殷像是要抓住一缕光般伸手,哑沉笑道,「真想抓住你。」
虞灵犀什么也没说,隻是垂眸,轻轻抚了抚他散落的墨发。
庭中红叶落下,他深深凝望着虞灵犀,在黄昏的晦暗中缓缓阖上了眼。
宁殷可以撑更久不睡,但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能「死」在灵犀怀中,是他莫大的荣幸。
(四)大疯子的重生
宁殷站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两人如同照镜子般麵对麵,一样的俊美凌寒。
宁殷知道「他」想杀了自己,如同自己想杀了「他」。
宁殷抬起脚,对方也同时迈步,越来越近,时空在他们身上拉扯扭曲。
「王爷?」
他听到了灵犀的声音。
「宁殷?」
「他」也听到了岁岁的声音。
两人擦肩而过,如同穿过一麵镜子,朝着自己的世界奔去。
熟悉的隐痛顺着左腿攀爬,宁殷却顾不上许多,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然后,猛然下坠。
……
睁开眼,晦暗的光线透过座屏投入,空气中晕散袅袅熟悉的茶香。
案几后,虞灵犀屈膝敛裙坐得端端正正,挽起的云鬓露出一段纤细漂亮的颈项,脑袋却一点一点的,困顿至极。
无论妆扮还是气质,都是他最熟悉的模样。
宁殷静静地看着虞灵犀,漆眸像是一望无底的深潭,像是横跨两世的迷雾。
他拿起榻边的手杖,起身来到虞灵犀身边,伸手碰了碰她温热的脸颊。
虞灵犀瞬间惊醒,抖抖眼睫茫然道:「王爷?」
啊,连声音也是如曾经一样。
不是回到了密室,也没有冰冷的冰床,他回到了灵犀还活着的时候。
宁殷死寂的心脏,重新復苏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沉。
手杖滚落在地,他伸手拥住她,紧紧地禁锢于怀中。
「抓住你了。」他低低笑道。
虞灵犀有些茫然。
她方才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的王爷替她处置了利欲熏心的姨父一家,还给她说了好多好多贴心的话。
一觉醒来,等候她的并非是王爷的阴晴不定,而是一个紧得几欲窒息的拥抱……
大约是方才那个梦的缘故,虞灵犀莫名觉得,她与王爷之间,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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