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芷走后,记无措又在那农家休养了五六日,自觉已无什么大碍,便留下一袋碎银自行离去。
圣命所托,回京途中他要例行巡视极西之地管辖的几个郡。记无措暗自计算,不消四五十天,便应当够他处理此事了。
骑马不出七八日,到了此间的边陲城镇。记无措找到城中暗线驿使,派其先行将玉谍送到宫中,心头大事已了。遂拜谒州府亮其身份,督察治理详情,端看是否存在用人不公、冤假错案。
他作风雷厉风行,首要任务便是审录囚,核结案。
好巧不巧,正好看到近日里一个名唤阿芷的外族女子被关押在了牢里,判死刑,秋后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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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无措捏着卷宗,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他示意下属将该女子押上前来,那人一身囚服又脏又破,显然刚被拷打过,头发乱得不成样子,一双秋眸却愈发明亮,不是阿芷又是谁?
不是说要去江南吗?怎的几天不见就成了阶下囚,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蠢货?记无措心底突然生了无名的火气,连带着左肩的伤口都隐隐作痛起来。
他端坐在条案后,阿芷生性单纯,陡遇大变,一时间茫然无助又委屈,谁都信不过,是故竟未认出他来。
她以为这些人又想出些什么新花样折磨她,早打定主意,左右没有人信她,她也什么都不要说了。
阿芷不喊不叫,记无措神情淡然地浏览着卷宗,一时间室内装满了死般的寂静。气氛实在诡异,打这个皇城来的金仪卫身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于是州府带着讪笑请示他,是否要将此人带下去,实在是污形秽貌,恐脏污了大人的眼睛。
记无措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将案簿丢到桌子上,命他们带路,直接去了牢房转了几圈。
刑具不胜其数,到处怨声载道,州府大人头越垂越低。
他肃查下来,阿芷果真是遭人冤枉。
见她貌美,州府家的公子哥李承平使计约她上门,想骗她做小,阿芷却以银针封住他的穴道,抢了一批快马跑了。
于是那李承平恼羞成怒,转而诬陷她杀人,命官差将她押入牢里。想借此磨磨她的脾性,而后再偷龙换凤。
谁料京城来的金仪卫动作这样快,两三天便肃清该案,还了阿芷清白。
若非他奉命督察,阿芷岂不是羊入虎口?饶是记无措出身于是非之地,也不禁恼怒其用心之歹毒。压抑着怒气,复查了不少案子,冤假错案果真数不胜数。
国之蛀虫,不外如是。
于是他上报朝廷,将一些复杂案宗送往郡守衙门。对簿公堂,释放了阿芷与其他蒙冤的无辜百姓。
至于州府李起元如何惴惴不安,等候发落,都不是记无措在意的范畴了。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将夜,记无措从一众繁杂琐事中脱身,信步走在长街上。
苍蓝色的穹野上灰色流云大片大片地铺陈开来,带着塞外秋景独有的清新与壮阔。
西边的天黑得比京城晚上许多,亥时天际边仍挂着透明的白。他吩咐阿芷在客栈等候他。可案牍劳形,不知不觉已是这个时辰了。
不知她等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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