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了。
沈舟然在床上睁开眼,愣愣看着天花板。他抬了下手去碰眼角,才发现自己哭了。
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个梦了。
当初日夜缠着他的梦魇,如今成了不会想起的存在。再深刻的记忆,也会随着时间淡化。
他打开床头灯,拥着被子慢慢坐起来,倚靠在床头。在暖橘色的灯光下静静坐着,什么都没想。
在自己从生死线上彻底抢救回来,睁开眼的那个午后,沈妈妈哭着扑在他身上,紧紧抱住他喊:“你逞什么英雄,其他人不会去救吗?为什么偏偏是你你为什么要去啊,小乖,妈妈差点就失去你了”
一向威严的沈爸爸双眼发红,一边说着“醒了就好”,一边背过身去。
沈骆洲站在那里,紧紧握着他的手,握得那样紧,好像怕稍微松一点力道他就要消失了。
那段时间国内的报纸全都在报道这件事,都在用尽各种词汇称讚无惧无畏的两个小英雄,全国人民都在悼念牺牲的另一个小孩,祈祷沈舟然快点好起来。
但沈家人不要这些东西,这些冷冰冰的文字没有温度,他们隻想要活生生的沈舟然。
沈舟然当时插着鼻饲,说不了话,只是虚弱地笑了下。时至今日,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冒这个险。
其他小朋友那么健康,他们会有比自己更美好的未来,他们的人生才刚刚起步,不该停留在童年。
但自己不一样。
他是个有今日没明日的人,随时会躺在病床上再也醒不过来。
生命这个天秤上所放置的筹码,从来没有偏向自己这边。
沈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像他这样的人生经历很难乐观起来。但如果再来一次,他想,自己肯定舍不得父母和大哥再承受一次那样绝望的情绪。
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他被救了回来。沈舟然摸着锁骨下方的一处皮肤。
如果仔细摸,就会发现这块皮肤的触感比较粗糙。当时他倒下时被尖锐树枝划伤,缝了好几道口子,别的倒无所谓,只是他这里本来是有个小胎记的,激光消疤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就是跟秦霜鱼一模一样的那个。
沈舟然发了会呆,点开手机看时间,发现离天亮还早。
他突然想找大哥说说话了。从海岛回来后,他们两人好像没有再好好的聊过天。
沈舟然拨通了视频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沈骆洲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大哥,在忙吗?”他说。
“已经忙完了,在酒店,”沈骆洲抬起手腕看表,“现在你那边是凌晨,怎么不休息?”
“做了个不太好的梦,醒了就睡不着。”沈舟然突然来了兴致,想看他那边的环境,“你现在在酒店?我能看看吗?听说那边的酒店装修都很漂亮。”
沈骆洲就开着视频,在酒店房间里转了一圈。
酒店是非常经典的欧式中世纪建筑,听说前身是贵族城堡改造,处处都是低调的奢华。白天时能看到远处的百年街道,是个不错的景点。现在是晚上九点,只能隐约看到街边路灯的亮光。
沈舟然看久了有点心动:“大哥,你忙完之后我能不能去找你?”
“不行。”沈骆洲皱眉。
上次去h市三个小时的机程就吐了两次,回去昏睡了一整天才恢復过来,要是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行程,沈舟然怕是熬不住。
他的拒绝落在沈舟然眼中就是在拒绝自己的亲近,这让他罕见有些焦躁,不明白大哥到底是怎么了。低低”嗯“了声没说话。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沉默,沈骆洲开口:“先睡觉吧,可以明天给我打电话。”
“睡不着,”沈舟然心情算不上好,就想折腾下他哥,“哥,你给我唱首歌助眠吧。”
沈骆洲:“”
沈骆洲说:“你这是半夜挑人叫魂来了?”
沈舟然想笑,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问:“唱不唱?”
“不唱,你梦里去听吧。”沈骆洲这次拒绝的更干脆。
“好吧,”沈舟然表示遗憾,“那我反正睡不着,就不睡好了,熬一夜应该也没关系。”
沈骆洲原本是坐在水吧的转椅上,听了他这句话起身离开,来到书房,把手机放桌子上,固定好角度。
“嗯?干嘛?”他问。
沈骆洲说;“给你助眠。”
他算是看出来了,沈舟然打折通电话的目的就是折腾自己。
沈舟然闻言好奇,想看他要干什么。
镜头里,沈骆洲身上穿着西装马甲和银灰色衬衫,胳膊上带着袖箍,勒出一圈紧实的肌肉,在衬衫下隐约可见。从自己的视角,能看到他好像打开电脑,在查找什么东西。
沈舟然已经趴到了床上,托腮看着。他见过很多人穿正装,但都没有沈骆洲穿得好看,双腿交迭随意坐在那里,都给人一种掌控全局,翻手云覆手雨的云淡风轻。
但他在家一般不穿,上班才穿。沈舟然眨眨眼,觉得自己得多看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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