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屏退了宫人,又让人上了茶点上来。
「陛下,殿下,寝殿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殷承岄捧着茶杯抿了一口,紧绷的小脸露出些许犹豫之色,最后还是问道:「虎将军可安置好了?」虎将军
自小和他一起长大,先前一直被养在仁寿宫的园子里。因它通人性并不伤人,在宫中一直都是自由行走,只是会有宫人随行照顾。如今他搬到了慈庆宫来,虎将军自然也要一道跟过来。
郑多宝露出笑容,心想再怎么稳重,到底还是个小孩。
「回殿下,已经安置好了。从前虎将军也在慈庆宫里住过,都熟着呢。」
殷承岄这才放了心。
因怕他不习惯,这一日殷承玉特意在慈庆宫多留了半日。他叫薛恕将未批的折子送到了慈庆宫来,他与殷承岄一人占据半张桌案,殷承岄看书习字,他则批折子。
到了晚间时,又陪着他用了晚膳。
正逢虎将军寻过来,殷承玉便又陪着这一童一虎玩了片刻。
虎将军同殷承岄差不多的年岁,刚被带回宫殿时,还是个不足一尺的毛团。在宫中养了这么多年,如今也是只威风凛凛的大虎了,外人乍一看去,还挺能唬人。
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这隻老虎十年如一日的憨头憨脑,没有半点百兽之王的威风。
眼下它进了殿中,瞧见殷承玉兄弟二人,便晃了晃尾巴,喉咙间发出低沉的咕噜声。随后迈着爪子靠近,熟练地将头放在了殷承玉膝盖上,脸朝向殷承岄那边,伸舌头舔了舔殷承岄的手。
殷承岄没有立刻伸手摸它。
他最近已经知道了玩物丧志的故事,更知道前朝有皇帝修建豹房豢养猛兽为人所诟病。他虽聪明,但到底还是个孩子。知道自己被寄予厚望,便总想要学着兄长的模样稳重成熟一些。连带着对虎将军也不那么亲近了。
倒是殷承玉瞧出他的犹豫,揉揉他的脑袋,温声道:「想玩便玩吧,你今日的课业已经完成了。」得了允许,殷承岄眼睛一亮,便抱着虎将军的脖子用力蹭
了蹭,虎将军低低吼了一声,也蹭回他。他三、四岁时就被虎将军驮着逛园子,一人一虎自然是极亲近的。
殷承岄和虎将军玩了一会儿,便到了该就寝的时辰。
他恋恋不舍地送殷承玉到门口,酝酿了许久才抓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我一个人有些怕,皇兄今晚能不能陪我睡?」先前在仁寿宫,他都是住在
偏殿,与母后隔得不远。
对于弟弟难得的请求,殷承玉自然不会拒绝。他应承下来,在殷承岄快活地去让宫人准备被褥时,安抚地握了下薛恕的手:「朕今晚就宿在慈庆宫,你先回去罢。」薛恕环视周围熟悉的
景色,再瞧看面前被岁月温柔以待的人,回握住他的手:「从前陛下在慈庆宫时,臣便常常留下守夜。今夜正可重温旧梦。」殷承玉用力捏了他一下,
警告看了他一眼:「守夜便好好守夜,岄儿可不小了。」
说完赶在殷承岄过来之前,鬆开了相握的手。
这一晚薛恕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守夜,殷承玉则与殷承岄睡在里间,虎将军见他们都在,也不肯回自己的住所,团着身体窝在榻边。只不过它一身厚实的皮毛,很快便被里间的地龙烤得发热,受不了地挪到了窗户底下。
殷承岄窝在兄长怀里,褪去了白日里伪装的稳重之后,多出几分孩童的天真,拉着殷承玉叽叽咕咕地说着自己的担忧。
「若是我做不好皇太弟怎么办?」
外祖父给他上课时,总会以皇兄为例。他嚮往兄长的优秀,却又害怕自己追不上兄长的脚步,叫所有人失望。
殷承玉倒是并未想到他竟会想这么多。
这一世的殷承岄,不再带着被世事蹉跄出的戾气,他聪明善良,有一颗宽容的心。这一世他感受到周遭的善意,所以也想要努力回馈那些善意的期待。
只不过他还太小,再聪明,对于许多事情也都处于一知半解的时候。
殷承玉略作思索,抚着他的背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人是天生就会做什么的。就算你做得不好也没关係,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若是你做错了,我便陪着你改正。」
……
这一席话在殷承岄心中记了许多年。
每当他遇到阻碍犹豫不前时,他会想起这一席话,最终坚持自己的想法,继续坚定不移地往前走。因为他知道兄长永远都会站在他身后。
——直到他十八岁大婚之前,他都始终坚信这一番话。
殷承岄大婚之后的第五日,贴身太监张顺送来了一封诏书以及一封信。
诏书是禅位诏书,信则是皇兄写给他的。
皇兄在信上说:如今大燕看似海晏河清,实则地方上还有不少暗疮未除。他决意与镇国公微服私访体察民情。若是微服途中遇到了不平之事,正可以就地整治一番。至于皇位,如今他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便禅位于他,望他莫负重托。
殷承岄捏着信件,瞧着人到楼空的养心殿,低低骂了一声「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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