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铺子的主人就在眼前。
※
回到都护府时,已然天色昏暗。
新露和秋霜在车下等着,栖迟摘下帷帽递过去。
走进府门,前院难得的开了,官员们还在。
伏廷应该也在那里。
她想起来这一路,他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她沿着回廊走着,还未到后院,一名侍从快步而来,在她面前拜礼:「恭请县主移步,我家郎君有圣人口谕要传给县主。」
她一瞬就明白过来:「你家郎君是崔世子?」
「是。」
圣人怎会有口谕给她,分明都不曾在意过她这个宗室。
她左右一想,跟着侍从走了过去。
前院廊上拐角处,一丛树长得正好,枝丫伸着。
她走过去时,听见一声低低的唤声:「县主。」
栖迟停了步,幷未看清他人,问了句:「圣人有何口谕?」
「对不住县主,」崔明度隔着树站着,看着她若隐若现的身影:「我知县主有心避嫌,因而不得不出此下策,只想与县主说几句话。」
栖迟侧身对着他:「我与世子应当没有私话可说。」
他似有些急切:「请县主容我说一句。」
她没作声。
崔明度眼前三两枝绿叶伸着,将她轻衣云鬓的身影半遮半掩,将将隔在了他们中间。
他看着她的侧脸,低声道:「其实,我还未成婚。」
栖迟垂着眼,脸上没什么变化。
倒是想了起来,当初在皋兰州里,似乎听皋兰都督说过,他年年孤身去马场。
她当时以为他是婚后不合,原来是还没成婚。
「世子何必与我说这个。」
崔明度走近一步,低声说:「县主应当知道我意思,我是想告诉县主实情,当初退婚幷非我本意,我根本没有看上过他人,我自知此举不妥,与家中抗争了三个月,但……」
但结局已经知道,不必多说了。
栖迟语气平静无波:「那想来,便是河洛侯府看不上势衰的光王府了。」
崔明度语气低了下去:「缘由不是一两句可以说清,我只希望县主知道,退婚幷非是我本意。」
栖迟捏着衣摆,心中澄如明镜。
需要捏造一个理由来退婚,缘由只可能是因为光王府。
当初订婚时她父母还在,哥哥年少出众,光王府人际广阔。
后来父母去世,嫂嫂难产而亡,哥哥又不愿另娶,之后重伤不起,只剩下一个尚不成事的孤子。
树倒猢狲散,精明的人自然知道该如何选。
或许河洛侯捏造一个看上他人的理由,已经算是给够他们光王府面子了。
「多谢世子告知,」她说:「已不重要了,不过是前尘往事。」
倒要感谢这场退婚,她不需要一个做不了主的丈夫,更不需要一个看不上自己门楣的夫家。
她转身,没有看他一眼,想要离去。
崔明度追了一步:「县主。」
栖迟背对着他,没有回头。
他想起先前种种,终于忍不住说:「县主分明是过得不好,若是安北大都护对你不善,那皆是我的过错,我愿承担。」
栖迟简直要以为自己听错了,缓缓转过头:「世子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崔明度终于仔仔细细看到她的脸,这里偏僻,还未悬灯,暮色里他却看得清楚,她眉眼如描,朱唇轻合。
这样的脸本该只有笑,不该有泪。
他看着她身影,心里忽而冒出一句:这本该是他的妻子。
似乎自己也被自己给惊住了,良久,他才说出一句:「我知道。」
栖迟眼神平淡,语气也淡:「婚已退了,我与河洛侯府再无瓜葛,世子不必将我过得如何看得如此之重。」
刚才那几句话会说出来,崔明度自己也没料到。
或许是因为内疚,或许是因为不甘,或许是,马场一见至今没有忘记。
再见,却只有她苍白垂泪的模样。
他问:「县主是因为侯府,才如此决绝吗?」
栖迟头转回去:「就算没有侯府,也是一样。我的夫君幷未对不起我,我便也不能背叛他,这是最基本的道义,希望世子能成全我。」
他皱眉:「你们看上去幷不好。」
她声忽而轻了:「那是我愧对他。」
崔明度怔住,不知真假。
「世子不要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与你说话的是谁,这些话,我就当没有听过。」
崔明度似是回了神,这里是安北都护府,与他说话的是大都护夫人。
他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眼前已经没有了栖迟的身影。
……
栖迟走得很急。
她半分也不想停留。
廊上湿漉漉的,她走得太快,忽而踩到边角湿处,脚底滑了一下,险些摔倒。
腰上一沉,却又稳住了。
她的腰上多了隻男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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