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青云观来了许多人, 卫媗伤了脚,自是没到道场去听道,安安生生地坐在静堂后。
她天生爱静, 靠窗坐在蒲团上,听着外头山风夏蝉絮语,倒也算是幽静怡人。
只那日也不知为何,素拾姐的道经手札她是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总觉着窗外的风声、蝉声还有树叶摩擦的簌簌声里, 藏着一句声嗓低沉的“卫菀菀”。
时间倏忽而过, 一转眼便到了八月初五。
这一日是卫媗祖父卫项的寿宴,府里的仆妇婆子早早便脚不沾地地忙碌起来, 七彩灯笼挂满了屋檐,风一吹便簌簌地响,好不热闹。
宴席申时开始,推杯换盏了足足两个时辰方才结束。
到得傍晚时分,芳菲园的戏台子敲起了锣鼓, 酒足饭饱的宾客们由仆妇、小厮领着往芳菲园去。
卫媗脚伤刚愈,故意落了旁人几步,慢腾腾地走在后头。
快行至芳菲园时, 玉书忽然指着旁边一处凉亭,道:“姑娘快看,那是不是大公子与薛世子?”
卫媗抬眼望去, 只见那凉亭的四处檐角挂着灯笼, 两名年轻郎君坐于亭内,言笑晏晏地说着话。
其中一人着白色锦袍,俊秀挺拔, 气度斐然, 若高山流水、明月清风, 正是卫媗的兄长卫彻。另一人着黑色华服,玉冠束髮,面容俊美,端的是贵气逼人,玉树临风,不是薛无问又是谁?
也不知那人是不是觉察到这边的动静,几乎在卫媗望过去时,他恰恰好望了过来。
因着离得远,卫媗不知晓他望的是谁。教养使然,她微微屈了屈膝,只当是见过礼了。
这几日她因着脚伤,被霍氏拘在岁安院一步都不得出。
这还是他们自上回青云山之行后,头一回碰面。
卫媗行过礼后便收回眼,也不再看那凉亭,继续往芳菲园去。
正是日夜交替的时分,天色瑰丽异常,霞光万丈,大片大片的云层被霞光烧得通红。
她今儿难得的穿了身极艷丽的红底绣粉蝶扑白花的襦裙,乌鸦鸦的髮髻上缠着嫣红色的丝带,还簪着两根镶嵌着红宝石的步摇。
这样一抹倩影,走在黄昏铺陈的橙光里,衬得这天色都瑰丽了几分。
薛无问低下眼。
分明同她隔得那样远,可隐约间,鼻尖似乎萦绕起一缕淡淡的绵长的香气,撩得他心尖微颤。
“既与当真不多留两日?”卫彻温和道:“再十日便是中秋月娘节,青州的月娘节热闹非凡,不若过完月娘节再回肃州?”
薛无问笑道:“只怕不能留到那时,北狄军一到九、十月便开始不安分,我须得在九月赶回肃州。”
他来青州本就是为了祝寿而来,寿宴结束,也的确是该走了。
再留下去,他都不知晓自个儿会做出什么事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老生、旦生粉墨登场,捋着长须气势磅礴地唱起《十面埋伏》来。
芳菲园的戏台子搭得极大,男宾女宾分席而坐。
薛无问惯来不爱听戏,戏唱到一半,便起身离席。经过一边的女席时,他到底忍不住往那里望了眼。
便见一群小娘子在那儿交头接耳地说着话,那姑娘就端坐在中间,伸着纤细柔白的颈,侧头听着。
也不知她身旁那人说了什么,竟让她听得这样专注,乌黑的睫羽几乎一动不动。
薛无问目光凝了半瞬便淡淡收回,信步离开了芳菲园。
大抵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薛无问前脚刚走,卫媗下一瞬便朝他站的地方望了过去。
只那儿空空如也,半道人影都无。
“阿姐,怎么了?”卫妍顺着卫媗的目光朝外望瞭望。
“没什么。”卫媗转过头,柔声道:“你方才说到哪儿了?”
卫妍立马想起方才说到一半的话,继续道:“我方才不是说到韩家的三姑娘韩宜正在同方家的二公子议亲么?原先两家议亲议得好好的,可前几日韩宜忽然不肯嫁了,寻死觅活了两日,差点将韩夫人气出病来。”
卫媗挑眉,“这是为何?”
高门嫁女,素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方、韩二家早就有意要结亲,韩宜应当是早就知晓家中长辈之意,从一开始便知晓自己要嫁方家二公子的。
卫妍往左右望瞭望,拿起团扇遮嘴,压低声音道:“我听母亲说,是因着韩宜上回去青云山时,对一位郎君一见倾心,这才一门心思要悔婚,好嫁与那人。”
卫妍说到这,衝卫媗眨眨眼,调皮道:“阿姐猜猜是何人?”
卫媗眉心微微蹙起。
青州的高门大户来来去去便只有那几家,都是同气连枝的大家族,年纪相仿的适婚郎君,韩宜应当早就都见过的。
既如此,令她一见倾心的那人只能是外来人。
那人还出现在了青云山……
卫媗垂下眼,捏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淡声道:“我猜不到。”
自家阿姐素来冰雪聪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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