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充当劝架和稀泥的角色。
但不代表他不会打人。他早熟,抽条长高,跑得快跳得远,踢足球当边后卫。有陌生人问过他想不想去省会的青训队发展,他当这人是骗子,理都不理。
扯远了,总之。
他把男人揍个倒仰,在阴暗潮湿的谷仓里,对他实施了疾风暴雨的拳打脚踢。
“你是真疯,还是装疯?说啊!”
他爸抱着头,呜呜求饶,他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回应,从生理到心理都变得乏力、萎靡。
他放弃了。他找来一根铁链,把这个老逼拴在磨盘旁边,这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一屁股坐下,像看守牲畜的牧牛人,眼神黯淡,失去生气。
“你现在哑巴了?好,太好了,那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撂下狠话的第二天,孙远舟就来给他送饭,晚上,他见人躲在角落里掩面而泣,心想,算了。
于是他放了他,警告:“要是再扰民,你等着瞧。”
但疯子是听不懂人话的。几天后,卷土重来,又开始九点准时放送恐怖故事。
想着以前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他整途都没睡好觉,一会睡一会醒,沉沉浮浮,总觉得有人在他身边扯着嗓子叫“好儿子”,但睁开眼,只有对面铺位的成峻。他盘着腿,火车路过矿山,问:“你生病了?”
“没有。”
下午五点多到的本市,齐佳没收到他的信,自然不会去想他在哪,就当没不存在。
她在楼下跟李之涌唠嗑。他间谍一样探听季老师,总算搞清楚,他住在干部院里,一百平的房子,有地暖。齐佳羡慕坏了,要是她爸多活十年,赶着下轮分房,说不好她也能享上福。
她第一次看见李之涌家的浴缸,是上高一,如此瓷白光亮,她惊呆了,久久不能忘怀。
“洋人的玩意。”她妈冷笑,“买它干嘛,脏了吧唧的。”
当然,她们都清楚,真正的原因是地方太小,八几年的老楼,干湿分离尚且做不到,遑论其他的。
即使华润府那边有浴缸,有光洁如新的大镜子,和宽阔的洗漱台,她已经很难找回当时那种梦境般的抨击感。
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车笛。
她杳无音信的丈夫正降下车窗,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这把她吓坏了,她脱口而出:“你怎么过来了!”
就好像他不能出现在此情此景一样。
她意识到错误,当即改口:“哎呀,终于回来了。”谄媚得有点生硬。
他静静的。
李之涌懂得避嫌,跟孙远舟抬手致意,想要脱离这惹人不快的气氛:“佳佳老公,我走了,改天。”
改天?
得了吧,他最受不了这个孙什么。光是婚礼那回,他甫一回想就后背发冷,眼神里明显没有甜蜜喜悦的笑意,怪得很,怪在哪,他讲不清。
宴席上,他紧张到抠手,他恨不得跑过去自证清白,我们那是小孩子不懂事,大哥,一码归一码,咱不能旧事重提啊。
后来他才明白,姓孙的既不是吃醋,也不是占有欲,他就是那个德行,他对自己老婆都没什么好脸色,跟别人就更不必说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李之涌见过的怪人岂止这一个。
怪人孙远舟正在停车。
老小区车位划分不规范,一大块空地,先到先得,总有没公德心的人斜着停,占用别人的地方,让别人无处可停。
“还能往后吗?”
“一点点空余,有点困难…你往左…”
“就这样吧。”孙远舟懒的往里挤,熄火下来。
“你,你也不提前跟我说。”她挽住他的手臂,被他抽开了,示意他要拿点东西。
“我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
跟李之涌聊得热火朝天,手机肯定听不见。
齐佳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人人都得顺着他,他打来的必须接,他没联系不许问,世界要永不间歇地围着他运转,直到他挥挥手,说,行了,停吧。
“是没接。我静音了。”于是她便不再黏着他,双手环胸,冷淡地回复。
他没听到一样,从后座拎出一盒月饼,还有一兜子他医保刷出来的药,说:“我拿上去就走。”
“哦,好。正好我妈不在家,上课去了。”
没有电梯,走上去,声控灯也踩不亮,她跟在后面说:“我帮你拿点吧。”
“不用,你去开门。”
依然是熟悉的“咣”。
她面不改色地踹了一脚松动的铁轴,因为是孙远舟,她没必要端着,假扮本地闺秀。
“还不换吗。”他问。
“不用吧,挺麻烦的。”
“明日复明日。”他摇摇头,关上,“你找个靠谱维修的,问他周末能不能上门。我六日都能过来。”
她和她妈都是普通的个子,平时不觉得异样,孙远舟高高地站进来,顿时显得天花板很低,小屋子也逼仄。
“坐。”
她给他洗了一些葡萄,有点局促地站着,好像她才是客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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