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远舟周四并没回来。
她早早下班在华润府等他,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装出一副“我只是正好在家”的样子。剧里什么台词都没听进去。一直等,等到犯困打盹,睡着了,一醒来,剧是自动连播,已经放到大结局。
好在沙发质量上乘,睡得舒坦,就当是在家过了一夜,她妈还问她孙远舟昨晚几点回来的,她心态好,睁眼说瞎话:“八点。”
哦,他要不要来家里吃个饭,中秋。
不来,那么忙,在单位值班,没空过节。
她给他拨了两通电话,都没接,又给另外的手机号拨。孙远舟有三张电话卡,视工作情况换着用,她当时无法接受,因为只有海王才会这么干,而且还容易出差错。
比如李之涌用两个号泡妹,记混了,被两人联手合谋挂在表白墙上,一整年人人唾骂。
就事论事,孙远舟不是蓄意的。青玉山发了山洪,他有预兆,看着气象就不对劲,夜里他推醒成峻,让他把楼下试机的几台机器全都停掉。
“我不确定,但保险起见,停了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凌晨雨越下越大,有吞没群山之势,很快外面就拉响警报,所有人从工棚里跑出来避险,尽管做了防洪准备,有三个临时区全塌了。
算不算事故,两方起了争执,华建和设计院吵个没完。孙远舟夹在中间,两边受气,成峻非常怀疑他的精神状态。
他表情良好,似乎已然练成忍者神功。
凡事只听领导指挥,指哪打哪,不指不打。上级没发话,就从头到尾保持中立。
“无耻老贼。”成峻应付完华建的经理,嘴皮子都说破了,“一个个听不懂人话。”
孙远舟跟他一样狼狈,甚至更甚,衣服脏兮兮的,裤脚卷起,鞋上全是泥水,住的地方没了,在帐篷里盖大衣凑合过。
现在谁还顾得上洁癖。
“我估摸,我们很快就能回去。”
成峻大喜:“怎么说?”
他用手纸擦去头上的污水,掉下两片树叶:“只要呆在这,设备跑着,免不了跟洪灾扯上关系,不小心哪句话说错了,立场没站对,惹一身骚。”
“是这道理。”成峻递给他烟,孙远舟拒绝,想到经理语焉不详样子,惊觉,一把站起,喃喃自语:“我去把安全承诺书签了,再晚要出事。”
“什么事?”
他吐出两个沉甸甸的字:“背锅。”
成峻不知道他跟领导关着门说了什么,第二天,拉设备的卡车就进山了,孙远舟早早指挥下面的人开始清点物料,随这趟车下山。
青玉山这鬼地方,肯定还要来,但现在必须跑得远远的。
跑路之前,孙远舟还对工人发表了一番壮志未酬、团结一心的演讲,把成峻听傻了。
离开路上,他忍不住问:“演讲稿哪来的?”
“写的。”
“连夜写?”
“嗯。”
“忽悠我。你这早就写好了吧…你不会来h市之前就做了准备吧?”
他仰天长叹:“行啊你!”
孙远舟闭目不答。
“成天一副任劳任怨的样,我还以为你天生背锅侠,没想到啊,关键时刻脚底抹油,溜得比老鼠还快。”
孙远舟这才淡道:“不该我背的锅,我可从来不背。”
意有所指,成峻尴尬:“你这含沙射影谁呢。”
谁觉得别扭就是谁。
一行人逃命似的,回到大同旅店,成峻也顾不得什么洗衣皂了,恨不得把水管加大马力,像洗牲口一样把自己冲干净。
隔着一块摇摇欲坠的木板,他问隔壁的孙远舟:“你怎么知道要发洪水?你从小在洪涝山里长大的?”
“对啊。”他迎接水流,心旷神怡,“山里还有野人呢。”
孙远舟平时一本正经,说话拿捏得稳重严肃,成峻一时间居然信以为真。
野人?现代社会还有野人?
等他咂摸过劲,始作俑者已经洗完出去了,衣服挂在门口的细绳上,随风飘荡,继续轻飘飘地嘲笑他。
其实孙远舟没有骗他。确实有野人,他亲爸就是野人,四十多岁疯疯癫癫的,每天脱光了衣服在全村遛鸟。
现在他早已看开了,甚至当个笑话。但放在他中学那会,天性要强好面子,决计无法容忍这样腌臜的丑事。
他寄宿在村长家,老头把最敞亮的屋子留给他写作业,杵在外面哀叹: “他爸真是邪性,上天要罚他。”
孙远舟非常赞同。他疯了肯定是报应,疯得好,要是没疯,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下作的事。
平静的时光只能到九点,过了点,他便不知道染上什么阴气,满村大喊孙远舟的名字,高呼“我儿”。
村子日升月落作息规律,九点下农都该歇了,他的嘶吼在一片虫鸣中显得很响亮。
日复一日,忍者神龟孙远舟压抑到了极限,他第一次逃课。他绷着脸回到家,见到裸男,一巴掌呼上去。
他从来没打过人,在学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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