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看在眼里,低声骂了几句脏话,就在她忍不住要拔刀的时候,朱暄开了口。
“把那几位讼师先生请过来。”
九霄:“啊?”
朱暄:“他们在修改律典,请他们过来,看看这案子怎么断。”
吩咐完,她完全没有留下旁观的意思,径直出了衙门。
幽州城郊起了疫病。
接连两场大战,尸首堆积最容易滋生疫病,明明衙门已经有所准备,能找到的尽皆焚烧填埋,仍有百姓在深夜里贿赂守军,偷偷运回亲人的尸身,私下办丧事。
自己做的事犯禁,之后生了病,也隐忍不提。
又因规模小,一时未惊动官府。
疫病就这么悄悄传开了。
等衙门得到消息,已有两条街病倒,病死的不下几十人。
对于疫病,淳于衍在西北时早有应对经验,左不过是清洁隔离,然而真正实施起来,难上加难。
幽州百姓不认识她这位神医,怎肯听她调遣离开自己的房屋,和亲人分开隔离。
迫不得已,严随带了火(枪)营人手来支援,想先强行把隔离办妥,谁料更是激起轩然大波。
朱暄到的时候,严随和五十位火(枪)营女兵已经被愤怒的百姓围了起来。
一个老汉扯着嗓子大喊:
“俺们生在这里!死也要死在这里!你们莫以为赶走了俺们,就能占俺们的房!”
“对对!俺们不走!俺爹棺材还在屋里,谁敢在灵堂当着死人的面欺负俺!”
中间夹杂着微弱沙哑的解释:“不是要收你们房子!只是带你们去别处治病!”
老汉瞪大眼:“俺都看见那些人进刘老二家扔东西嘞!不是收房子,扔人家东西作甚!”
淳于衍拼命解释:“——是消毒!消毒!”
老汉大怒:“呸!你个外来的娘们儿,你才有毒嘞!”
他们越围越紧,伸手推搡,女兵还能自保,淳于衍一个不妨被推了个跟头。
严随迫于无奈抬起火(枪)朝天空放了一枪,百姓吓得纷纷抱头,他赶紧趁机把淳于衍拉起来。
过了会儿私下张望,发现无人受伤,百姓们又壮起胆子大喊。
“你这炮仗是假的!光响没毛用!都憋怕他!响声大雨点小咧!”
严随:“……”
他又不能真朝人开火!
然而百姓群情激昂,一步步朝前推,势要把所有觊觎他们房子的人赶出这片街区。
就在这时,一辆蒙着白纱的马车凌凌而来,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严随回头一望,登时脸色变得难看。
“是公主的车!是镇国公主的车!”
“公主评评理啊,他们欺人太甚,要收俺房啊!”
等人群安静下来,只听一个清凌凌的声音道:
“本宫来了,你们的话本宫都听到了,都安心去治病吧——来人,上封条。”
那个从不离公主身旁的高个女侍卫跳下车,老汉仍不放心,正在踌躇,
“这位老汉,你叫什么名字?”女侍卫问。
老汉:“俺叫辛大壮。”
九霄转身从马车上取出几条黄封,在上面写了辛大壮的姓名籍贯,交叉贴在老汉的门窗上。
“好了,看见没?这是公主的大印!有这个印在上头,除非你首肯,任何人都不能开你家的门。”
这法子实在很土,但有效。
“哎,哎,好,俺活到这岁数,也见过公主印嘞。”老汉满意地抚摸了下自家大门上的黄封。
淳于衍焦急道:“公主,这些街区的房子还未消毒……”
朱暄:“无妨,每家每户都封好,等乡亲们病好,由你们亲自护送回来,到时再消毒也是一样。”
只是如此就要额外派人巡逻,保证没有流浪汉闯入这些未消毒的房子里,再将疫病传染开,难免加重工作量。
……可眼下也只有如此才能安抚百姓。
看百姓纷纷随着九霄去贴封条,严随赶紧上前:“属下遵命,公主快回去吧,不要在此地久留……”
千金之体不坐垂堂,他是真不放心!
朱暄笑了一下,“我连马车都没出,还戴了面纱,能有什么事。”
严随仍是不放心,等黄封一家家贴完,亲自送她离开了这片街区。
回到衙门的时候,日头已快尽。
秋荷仍在原地跪着,一整天都没动过,几位讼师擦着汗迎上来,“公主,我们已经商议出了结果。”
“秋荷一事,虽最开始行骗的是拐子,然而他多年隐瞒不报,以男儿身混迹在女兵中,俱是事实。因此判其鞭刑一百——公主觉得可行否?”
那秋荷虽然男扮女装,却并未有过不轨之事,此事他们已经去女兵营里查实,
然而这次正赶在修改律法的时候,修改关窍在于律法对下位者的不公,秋荷所犯之过又关乎公主最为看重的女兵营……
几个讼师心里都猜测,公主这是要拿秋荷开刀,杀鸡儆猴,因此刻意判得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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