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员。船长是一个留着虬髯的彪形大汉,精神饱满,声如洪钟,令所有人为之肃然。
“连舒易,至尊圣教陆军鞭策营士兵。”
“到,”人群中,一名骨瘦如柴、面有菜色的士兵应道,尽管声音有些微弱,仍然清楚地传达到了船长耳中。
他的目光很惶恐。往常点名,谁若是声音小了或者反应慢了,必遭当头一鞭责罚。但他已记不清多久未吃过一顿饱饭,实在力不从心。
出乎意料地,船长并未勃然大怒,只是点头道:“很好,全员都到齐了。接下来,”他顿了一顿,面上浮起隐约的悲戚,“我们将执行上峰下达的最新任务,向敌方位于海妖防线之外、荻野丘上的烽火台发起进攻并占领。机遇就是我们面前的烽火!至尊之兴衰,在此一搏,诸君共勉!”
“万岁,万岁!”底下稀稀拉拉地高喊着,并未显示出很热情、很鼓动人心的氛围。
跟随船长的带领,一行人走下甲板,踏上了久违的陆地,经过半天的隐匿行军之后,这支八十人的部队缓慢靠近荻野丘下,也意味着完全进入了烽火台守备的视野。
荻野丘是一座低矮的小山丘,地形并不险要,但原始森林非常茂密,很好地遮盖了视野。
战斗很快打响。
首先是一阵箭雨,几乎毫无预兆。连舒易摇摇晃晃地勉强跟在队伍后面,这段不算漫长的行军异常艰难,终于支撑不下去了,眼前一黑,一个趔趄如狗吃屎样倒在地上。
意识逐渐模糊起来,隐约听见船长那大嗓门大喊“有弓箭手,匍匐前进!” 随即一阵惨叫哀嚎和兵刃交击之声。声音遥远而又真实,忽然响起,又忽然消失,归于了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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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拥有了一枚铜卍字勋章!而你,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耳边依稀传来了父亲的咒骂。这是做梦吗?连舒易昏沉地想道,鼻端萦绕着一股药草的清香。
这一定是梦吧。他勉力睁开眼睛,一双端着药碗的纤纤素手呈现眼前,宽大的衣袖上,赫然绣着辉刃部族的双蛇标记。
“你是辉刃的人?”他猛地攫住了那双皓腕,激动地问道。随之一阵脱力感袭来,旋即松手倒在榻上。
“你受了伤,暂时不要太勉强了。我叫莫初颜,你是至尊教的士兵吧。”一把温柔的女子声音,充满关切。
连舒易挣扎着要起身,浑身的骨头便似碎裂了一般疼痛起来,他疼地龇牙咧嘴地嘶声道:“我要离开这儿。”
女子莞尔一笑,道:“好呀,你先站起来再说。”
他已根本站不起来!连舒易仰头望向女子,不由一阵痴迷。
她是何等亮丽的女子啊。容颜似仙,雾鬓云鬟,肌肤欺霜赛雪,一袭浅绿色罗衣,俏生生立于面前,连她手里端着的碗都变得光彩夺目。薄如蝉翼的衣袖若隐若现、斜斜覆在皓腕上。
她会把我交给辉刃吧?
没来得及做梦,心头涌起一阵漆黑的悲哀和恐惧,深入骨髓,压迫呼吸。连舒易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女子似看出他的心思,柔声说道:“放心好了,虽然你我宗派是敌对关系,但我并非宗派之人,你只管好好养伤。”顿了会,复问道,“你说,如果战争结束了,大家是不是就可以和平相处呢。”
语罢,步声响起一阵香风,渐渐淡去。
“不共戴天!”连舒易牙间蹦出来这四个字。
自记事以来,他便被教导辉刃阁人的凶狠与残暴。玄元历279年,也就是距今一百多年前,长年效仿至尊的辉刃阁在投向贸易联邦后迅速强大,开始对外征服,首当其冲便是毗邻海外的至尊!在那一战里,辉刃阁势如破竹,迅速占领了至尊的大半江山,更惨无人道屠戮平民,一时间至尊大地血流漂杵、赤地千里!
恨已刻骨铭心。
而鼻间香风萦绕不去,若有还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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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休养了多久,在莫初颜的细心照料下,连舒易终于能够起身走动。这一日,和煦的暖阳透过窗棂撒进来,他就知道,外头已是莺飞草长,倩雨如丝。
床头摆着莫初颜为他备好的衣物,虽然大多不太合身,却还够用。
他胡乱穿上几件衣服,首次走出了卧室,挨着卧室的,是一个小院子,院中围出几块菜地,正冒出绿意来,菜地边满树桃花。再往外走,便看到一条青石道路,竖着经过门前。
这个村庄看起来很繁荣,家家户户都有整洁的小院和房屋,道路也修葺得相当便利,与他出身的贫穷乡下大相径庭,那里到处一片泥泞,禽畜随地拉撒,房屋残破狭小。倒是乡绅们的宅邸修得十分气派,比眼前这村庄还要阔气。
想到这,他甚至有些自得起来。顺着道路慢慢前行,一路上遇到的村民们安静而友善,间或听到少女们窃窃私语:“好英俊潇洒的男子。”偶尔有人向他打招呼,但他并不想理睬。
在他的家乡,人们总是互相猜忌,争吵和谩骂无休无止,碰到比自己更有权势的人时又开始阿谀奉承,逢迎拍马。他生疏于这巨大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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