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冻得僵硬,一张脸更是涨得通红。
与他不一般,主上的面色雪白,宛若一名死人。
似有浓墨泼天,夜色愈深。明月与雪色互相映照着,是这浩浩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五百六十三,五百六十四,五百六十五
第五百六十六
忽然间,有令一道亮色刺破夜雾,那亮色不甚耀眼,只是灰蒙蒙的一层,将天空笼罩着。让人从远处望去,只见一层厚厚的云将天际掩着,晦暗的光晕冲不破黑夜的束缚。
五百六十七。
六百二十一。
六百五十二。
七百
步瞻膝上的衣衫破败如絮,一条条,一带带,黏着腥红的血。
那鲜血被冷风冻得,甚至结成了一块块的痂。
男人却浑然不觉,自顾自地往山上一步步走去。他每一步都迈得极扎实,叩首时的力道更是没有半分虚浮。不知何时,同样有鲜血自他的额上溢出,顺着他白皙的脸庞往下流淌。
这一红一白,互相衬着,甚是骇人。
越往山顶处走,周遭愈发寒冷。
这不仅仅是让人瑟缩的冷了,那道冷风侵袭而来、拍打在人身上时,甚至能让人四肢发疼。温热的血方一从伤口处淌下来,几乎要变成扎人的冰溜子。步瞻的眼睫上同样也结了一层厚厚的霜,将他的眼皮扯得愈发沉重。
他抿着冻得发紫的唇,眼神之中,是万千风雪侵蚀不散的、坚毅的光芒。
他一步一步,拖着愈显沉重的脚步。
望神官降罪吾身,佛灵解厄吾妻吾妻姜泠
万丈高台,近在咫尺。
就在他将要迈过那第七百二十八阶台阶时,原本那一道晦暗的光影终于冲破这灰蒙蒙的天。众人在山脚下仰首看着,天际远远地被扯破一个口子,骤然一道金光降落,直直打在问机高台上!
高台之上,同样静坐了一整晚的老者站起身,朝着那一滩血迹走了过去。
他面有不忍,低下头,握住步瞻冰冷的、血淋淋的左手。
步瞻敬拜上苍
男人气息将绝,颤抖着被白雪蒙了厚厚一层的眼睫,扑簌几珠晶莹剔透的雪粒下来。
唯有金光洒落,打在他光洁如玉的下颌处,是这冰天雪地之中,唯一一抹耀眼的亮色。
步瞻。
他听见有人在耳边喊他的名字。
那声音悠远,像是从天际边而来,却又近在耳畔。
那声音庄严肃穆,又带了几分和善与仁慈。
步瞻。
老者再度唤他。
男人眼睫微垂。
经过这么一整晚,他的嘴唇被冻得发紫,双唇僵硬地,难以发出什么声息。台上老者就这般极有耐心地握住他的手,终于,只听步瞻唇齿间,发出那一道极虚弱的声音:
解解厄吾妻吾妻姜泠
步瞻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叹。
那叹息声极低,轻微地让人难以分辨其中情绪。对方垂下眼,看着他膝盖上、额头处、身上那些血肉模糊的伤痕,终是缓缓道:
如何解厄?你所问的,是什么天机?
恰在此时,谈钊也跟上前。他看见地上的主上,忍住上前的冲动,只顿足在高台之侧,朝台上那樽菩萨神像恭敬地拜了一拜。
什么天机?
步瞻从唇齿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情蛊。
日光、佛光一同撒下,男人整个身体沐浴在这一道道金光之中,却显得愈发虚弱而疲惫。听到那两个字,两鬓斑白的老者面上露出了然的神色,他摸了摸长长的胡须,抬眸望了眼这整整七百二十九层高阶。
七百二十九层,他爬了一整晚,一步一跪,每一层台阶上都沾了他的血。
老僧确实知晓情蛊之解,不知施主愿用何物来换?
老者低下头,只看着地上的男人在听到那句情蛊有解之后,倏尔抬眸,与他对视。
男人的眼底涌动着欣喜的光芒。
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僧人见过太多次,并不陌生。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面前气息虚弱的男人坚定道:以我的所有。换得情蛊之解。
比如呢?
比如?
步瞻微微蹙眉,眼底升起一道淡淡的茫然之色。
所谓情蛊,便是以情作蛊。情愈深,蛊毒愈重,发作起来也就愈疼痛难忍。这情蛊虽然磨人,但也并非是并无解药。想要制出情蛊的解药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三味药材。
老者松开步瞻的手,站直身子,又捋了捋胡须。
一时间,步瞻与谈钊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二人只闻,那僧人缓声,道:自问机台往西,有一座仙山,名叫灵山,山中有泉,名叫灵泉。而能解情蛊的三味药材便是灵山上的花,灵泉中的水,以及
老者再度低下头。
他直视上步瞻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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