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绿芜,青菊也急了眼。
她原本以为跟了大夫人,在相府的日子会过得十分顺风顺水,谁知这位新夫人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青菊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好几番,越想越觉得不应该。
莫说新夫人这样貌了,单论这身段,就连她一个女子看了都觉得口干舌燥,更罔论相爷这般血气方刚的男人。思来想去,青菊单独将大夫人带到一个角落,决定传授她一些手段。
姜泠从小受着规诫,何曾听过这样的话?
她听得面红耳赤,别过脸,我我不大会。
青菊苦口婆心:夫人莫要觉得轻浮,您如今入了相府,相爷就是您的夫君,夫妻之间阴阳调和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夫人这般貌美,只要您肯使些手段,留住相爷的心,哪里还用看府里这些下人的脸色?
到时候您成了步家真正的主母,那些个见风使舵的,还不巴巴地跑过来给夫人您提鞋?还有那个嚣张跋扈的冯氏
青菊滔滔不绝。
姜泠双唇微微干涩。
她自幼读书识字,也学过如何与夫君相处。于她而言,夫妻之间应当相敬相重,青菊姑姑如此孟浪之言,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青菊说,她要去讨好、取悦步瞻。
如何讨好?
房事。
她要去勾引步瞻。
勾引二字,落在姜泠耳中,如同炸了锅的沸水,烫得她浑身难受。她听着青菊的话,句句宛若凌迟,羞愧之余,还让她感到了莫大的侵犯与耻辱。
姜泠往后退了一步,摇头说:我做不好。
青菊恨铁不成钢地叹气。
那夫人情愿被下人折辱,情愿冻死、饿死,也不愿这般么?
姜泠垂下眼,默不吭声。
日影闪烁,金灿灿的一层光晕透过窗纱,轻轻落在她浓密纤长的鸦睫上。光影翕动间,少女浓睫颤动,粼粼的日光将她的皮肤衬得煞白。
她未应答,不置可否。
听云阁的灯亮了好几日了。
桌案前的步瞻每一抬头,便瞧见听云阁灯火如昼。那一盏灯从黄昏时分一直亮到鸡鸣报晓,对方似乎极为固执,也十分愚笨。
男人目光移开,放下狼毫,揉了揉太阳穴。
近日来,他头疼得愈发厉害。
谈钊立在桌案一侧,见状,便道:相爷可是头疾又发作了?
步瞻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
积劳多年,步瞻有十分严重的头疾,每每发作之时犹如万虫吸髓。
为了治好相爷的头疾,谈钊跑遍了各地,重金请了许多名医,皆不见成效。
只有医女冯氏的针灸之术,可以稍微缓解他的头痛。
这也是步瞻将她留在相府的原因。
秋霜愈重。
谈钊问:那要不要唤冯姑娘?
不必。
步瞻想了想,披衣起身。
他很少在相府闲逛。
步瞻不喜掌灯,周遭只余月色清寂。薄薄的莹光散落,于林径上铺就一层粼粼的光影。吹着夜风,他的头疾好似舒缓了些,男人缓淡抬眸,朝不远处那一道光点望去。
她叫姜泠,天生凤命,是他名义上的妻。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他对姜泠的印象很少,只知道她是太傅长女,自幼被接入皇宫中管束,想来应该乖顺规矩。如若没有他这一出,她以后会嫁给三皇子或是六皇子。现如今那两人被他所囚,皆成了阶下奴。
且说听云阁这边。
这些天以来,姜泠已经习惯了步瞻的冷漠,故此当她听到对方走进听云阁时,第一反应是自己还未睡醒。
那人的脚步声极沉稳。
相爷?!
见了步瞻,青菊又喜又惊。周围女使见了他,也忙不迭跪了一地。
步瞻平淡移开目光,只见内卧灯火通明,那一点孤灯笼着薄纱,夜色分外寂静。
姜泠迷迷糊糊地被绿芜从床上拖起来,方欲出声,忽尔嗅见一缕极淡的旃檀香。
紧接着,是一个高大的身形。
周围佣人在顷刻间退散。
偌大的主卧一时只剩下两个人。
姜泠嗅着那佛香,怔怔地仰头,恰见男人垂下浓黑的眸。对方比她想象中要年轻些,身上竟带着几分清雅的文人气质,这般气韵高洁,让人很难将他与那杀伐果断的奸贼联系起来。
步瞻凤眸狭长,眸光分明格外冷淡,却带着一种压迫感。
片刻,嘎吱一声,窗外树枝被风霜压断,打断了二人的对视。
姜泠惊觉自己的失态,慌忙往后倒退了半步,向他行礼。
相爷。
不过匆匆一眼,她竟有些脸热。
少女敛目垂容,看不见对方面上神色,只听见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紧接着,又有目光落在她身上。
男人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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