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过来的那一瞬间,他的思绪又重新被拉回到了昏倒之前,于是下意识地喊出了那一句“逆子”。
可他显然并不在朝堂之上。
举目所见是一片熟悉的昏黑,仅有一点闪动的火光能让他约莫辨别出一点光感,让他确认自己还没到失明的地步。
也总算,还有一只对李治来说熟悉又可以信赖的手,在此时握住了他。
“入夜了?”李治费力地开口。
这一次正儿八经地出声,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哑得吓人。
好在回应他的那个声音依然沉稳,也自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陛下已经睡了将近一天了,所幸孙神医深知陛下病灶,还是将病情稳定了下来,只是您千万不能再多动怒了。”
李治指尖一动,面容当即紧绷了起来。
不动怒?他如何能不动怒!
那一声“逆子”,便是昭告着他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也想到了太子干出来的那些好事,只恨不得将之前没能来得及说出口的训斥都给继续骂个痛快。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栽培太子能失败到这个地步。
可想到自己这个病灶日深的情况,李治终究还是在几次沉重的呼吸后慢慢平复了怒气。
“好,我先不动怒。”他费力地憋出了一句话,又停顿了许久,方才继续问道:“宫中的情况如何了?”
天皇忽然倒下,绝不是寻常的事情,他必须知道当下的情况。
他的这份迫切,让他在并未第一时间得到答案的时候,又多喊了一句:“媚娘?”
武媚娘的目光淡淡地落在李治的脸上。
这应当不是她的错觉,李治此刻话中的底气,大约是因先前受到的打击太大的缘故,比起此前见过的任何一刻都要少得多。也或许是因为刚被孙思邈自重症边界上拉回来的缘故,在眉眼间已浮现出了几分淡淡的死气。
这也让他远比任何一刻都还要依靠枕边人的助力。
但奇怪的是,在她心中对于李治的怜悯早已又削弱了一层。
她也说不好这到底是因为权力的侵蚀之下,让她愈发不必依靠于陛下,还是因为觉得他对弘儿和阿菟的区别终究遭到这样的打击,实在有些可笑。
又或者那是因为经历的一场场变故中她已经越发看清了李治的本性,对于这份夫妻关系也随之做出了愈发冷静的审视。
只有这份始终未改的同盟关系,让她还能以关怀备至的语气回道:“您别担心,官员都先被扣押在宫中,我让安定和凉国公稳着宫城内外的局势,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方才陛下醒来的消息,我也已让她通知前朝了。
李治闻言轻轻颔首:“该当如此。”
以兵力威慑实属必要。
太子能被这些世家势力裹挟着做出上书联名之事,也难保不会在天子病倒的时候再度被这些混账玩意“挟持”着坐上皇位。
别管有安定这位大将军在朝中,他们的这等算盘到底能不能够实现,总之,若是再来一次上官仪之事,李唐的脸面真是要丢光了。
而倘若真能让他们侥幸得手,让这样一个耳根子软的太子成为下一任皇帝,只怕先后两任帝王对于世家予以打压的行动,都将在这位接任者的手中化为泡影。
到时候,李治哪有颜面在地下去见自己的父亲!
好在,上苍没能给他以一个健康的身体,却并未薄待于他,没让他在这场突发灾劫中直接倒下去,还给了他以拨乱反正的机会。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和地发问:“太子在何处?”
宫城前朝都有人稳定住局面,那么太子是什么表现?
寄予在这个儿子身上的厚望,让他在心情平复下来几分后,又难免还有几分希冀。
希望能从身边人口中听到,太子在看到父亲倒下的一幕后当即觉悟,和那些只想永葆富贵的世家划开界限,要么直接撕掉那封请愿的奏书,要么直接在殿外请罪。
他无法不这样去想。毕竟,那是他和媚娘的第一个儿子,也是他视为储君十六年的儿子。
所以再如何在盛怒之下说出那句话来,他也还存有最后的一点侥幸,希望能从太子的表现里看到挽回的余地。
可他听到的却是:“他在含元殿里站了半日然后病倒了,还没醒来。陛下这边的情况有所好转,我一会儿便让孙神医过去看看。”
李治胸口一闷:“他病倒了?”
“是。”
李治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好,好得很。
若是换个时间他收到太子病倒的消息,他或许还会慈爱之心当场发作,直接冲到李弘的面前去,看看太子的病情如何。
可在他刚刚犯错,还是这样一出大错的要害关头,无论他到底是不是体弱多病到了这个地步,李治希望看到的,都是他能迎接风雨的样子,而不是这个病倒的答案。
在此等大错面前毫无一点承担住后果的心性,反而在那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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