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热的孟彰低低呢喃。
热有什么?坐在孟彰对面的一个老农摇摇头,熬着熬着也就习惯了。
孟彰更是沉默。
我不怕热,一个中年汉子对孟彰道,我怕的是没有水。
其实我们这边还好,一里外就有一条河,因着今年没有雨水,河也低了,可到底是有水,挑也能挑回来。邻近又有那孟家庄接济,日子还算过得去
更远一点的村子,比我们村可还要惨。
一遍一遍地挑着水来回走,一日少不得走上六七回,每回一里多的地
孟家庄的郎君心好,准我们用很低的价钱买来召雨的宝符,可是再低的价钱,那也是得要钱
不买?那不能。谁知道后头是不是还会更热更旱?再没有钱,也得买一些来准备着。孟家庄的小郎君心好,但我听说他不止给我们这邻近的一个庄子让利,其他地方的庄子也是一样的处置,他这样耗糜银钱的,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总还得预备着。反正,宝符这样的东西,能放。
再卖出去是不能的。我们毕竟不是孟家小郎君的佃户,不好领这份好处。孟家庄里的那些佃户能做这事,我们不能做。村老说了,得知足知本。
孟彰一直听着,只在偶尔询问一两句,接了些话头。
听起来,孟家庄里的管事、庄头和佃户都还很不错?
是挺好的。听已经阴寿耗尽了的阿祖说过,早十来年间,孟家庄里的管事和庄头就时常遣人来过问村子里的情况。
我这几年才从阳世那边厢过来的,不知道十多年前村子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我也知道,这阴世里的村子,日子过得比阳世时候要舒坦。
就,大家更友善一些的那种感觉,你知道吗?
孟彰听着,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
坐在他对面的那些乡人都感觉得到,面前这位小郎君的目光挪了出去,似是往外头看了一眼。
就是不知道他看的是什么。
看的是什么?
孟彰看的,是梦境世界之外的梦海上那被他拿在手里的红灯笼,是隐在孟彰随身小阴域里的那柄黑伞。
阿父,阿母
他们只听到了这么低低的两个音节,然后就看见对面仿佛放出光来的小郎君笑了起来。
那笑容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很像那晚春时候的阳光,又像是大热天里的凉风。
都是能喘一口气、再继续支撑下去的感觉。
乡人们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
一遍遍地来回挑水很辛苦,也含麻烦,孟彰道,大家合力挖出一条沟渠来,将水从河里直接引到村子里去,你觉得可以吗?
直接挖沟渠?一个乡人下意识地重复道,这可以吗?
孟彰顿了顿,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便问:有什么不可以的?
那乡人几乎不假思索,直接回答孟彰。
官衙那边
孟彰恍然。
乡人们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对面乡人不自觉地透出畏怯的眉眼,那到了嘴边的话语又都停住了。
孟彰从听到刘石桥这些田庄、农庄管事说起召集乡邻挖掘沟渠的事开始,就没觉得官衙能给他造成什么阻挠。
非但是他,就连刘石桥这些孟家庄的管事们,也几乎不考虑官衙那边厢的意见。
那么,真就是官衙完全不必顾虑担心吗?
或许是。
因为孟彰是安阳孟氏一族的郎君。更甚至,他根本就是安阳孟氏的麒麟子。
因为那里是安阳郡,而安阳郡,基本上是孟氏的地盘。
因为刘石桥这些田庄、农庄的管事,是他的家仆,是在为他打理家业。
所以他也好,刘石桥这些管事也罢,都是根本不曾考虑过官衙的意见。
他们就没想过官衙那边会有意见。
但是,这些乡人不是刘石桥这些依附着孟彰的人,他们更不是孟彰,他们有什么底气去无视官衙?
孟家庄那边会出面的。孟彰只能这样干干地道。
听得这句话,孟彰对面的乡人们,有一个算一个,尽都放松了下来。
孟家庄那边会出面啊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孟彰只能也拉扯出一个笑容来。
有孟家庄出面的话,沟渠一定能成。不过,挖沟渠的话,一定需要人手
依着孟家庄的规矩,挖出来的沟渠一定不只是将河水引到我们村子里,只怕邻近的这几个村子也都要挖过去
只靠庄子里的人手,可远远不够,而且这还是我们村子里的事,自家的事不能总靠着庄子上,所以,如果真要挖沟渠的话,到时候算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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