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这个时候,司马慎的目光才真正看向学舍里端坐的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
他的目光看过李睦、明宸、林灵这三人,又看了看王绅、谢礼、庾筱,最后停在最后头的孟彰身上。
孤今日出宫,来访太学,闻说童子学里又多了许多明锐敏达的英杰,心下大慰,便过来看一看。此刻得见诸位,果真满目生光,更觉欢喜,贸然打扰之处,还望诸位小郎君小女郎见谅。
以王绅为首,谢礼、庾筱及孟彰等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齐齐低头,只道不敢。
司马慎一笑,先看了看这处学舍,又往外看了看:学舍乃是各位正经学习的室所,孤不应在此多加叨扰,诸位料想也不甚自在,不若我等往外间去说话,如何?
司马慎都这样开口了,又怎么会有人为了这等小事拒绝他?
于是很快,王绅、谢礼、孟彰这一众童子学的生员们就都跟在司马慎后头,走出了学舍。
讲课的博士陪同在侧,并没有离开,但他也没有多插话,只在旁边看着。
司马慎领着一群小郎君小女郎在罗学监的导引下,一路走到了一处清雅的园林里。
王绅见得,面色甚为夸赞地低叹:好家伙,居然是怀远院。
怀远院?
孟彰才来太学没多久,虽也算是熟悉了太学,但也只是熟悉太学里的学制,熟悉太学的环境,还没有包括这些带着些特殊意味的建筑。
察觉到孟彰面上的困惑,谢礼转眼看来,低声与他讲解道:怀远院是太学里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园林。
既然是用来接待贵客的,那以司马慎当朝太子殿下的身份,动用这处园林不是理所应当的?为什么王绅会这样惊奇?
谢礼又道:非极尊、极贵、极高者,不开怀远院相待。
极尊、极贵者,当为阴世帝皇,极高者,必是明道境界往上的真人、大儒。
听到这里,孟彰就明白了。
开这样的院子招待司马慎,太学的态度可谓是极其周到客气了的,任谁来看,都不会觉得太学失礼,反而还会认为太学是看好司马慎这位太子殿下。
那么
事实真就是这样的吗?
孟彰跟谢礼对视一眼,看向了人群最前方的罗学监。
对着司马慎,这位学监的脸色与平常时候并没有多大的不同。
孟彰转回目光看向谢礼:你看。
谢礼低低叹了口气,苦笑着对孟彰再传音:所以我也不大明白啊。
他是真的被弄糊涂了。
说是太学里看重司马慎吧,学里的诸位学监、博士们对司马慎这位太子殿下的姿态也甚为平常;说是太学里不看重司马慎吧,罗学监又为他开了怀远院
所以,到底太学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孟彰细看他面色一阵,又看了看虽然没有明言但同样面带狐疑、显然猜测不断的各位小郎君小女郎们,垂落目光看着前方的土地。
能得太学启用怀远院招待的,无不是极尊、极贵、极高之人
太学的祭酒、诸位学监愿意为了司马慎打开怀远院,看来他们多多少少,也是看好司马慎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太学的先生们,到底有没有发现司马慎身上的异样呢?
少顷后,孟彰掩去眼底浮起的兴味。
不管有还是没有,这方天地,怕也是比他最初猜度的还要来得复杂。
因为司马慎不太对劲。
从他第一眼看过来的时候,孟彰就发现了。
司马慎他看他的目光,即便已经特意遮掩了,也仍旧透出了些殊异。
好奇,又包容。
这就是孟彰当时从司马慎目光中捕捉到的些许情绪。
其他的情绪,孟彰并没有确定,但这两种,孟彰是笃定了的。
很奇怪
不论是好奇,还是包容,都很奇怪。
好奇这一点,倘若司马慎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话,那倒是正常,可这又跟司马慎早先时候待他的态度相悖。
如果司马慎此前真就完全没有见过他,那么最开始时候,是谁跟司马慎提起他的呢?以至于让司马慎早早就对当时仍在安阳郡里的他投注目光?以至于他会直言愿意将九卿之位许出?
包容也很奇怪。
如果孟彰没有看错的话,司马慎对他的这种包容,近似于亲近长辈对晚辈的那种纵容。
倘若撇开其他,只按年龄来算,那司马慎倒确实能勉强算是孟彰的长辈。他实在年长孟彰太多了
然而除了年岁这一点外,司马慎还有什么是能跟孟彰的长辈搭上边的吗?
没有了。
从身份而论,司马慎是司马氏阴世皇庭的太子殿下,孟彰出身安阳孟氏,只是一个中原郡县的世族子罢了。
他们之间的身份倘若一定要有个定论,那也只是皇朝储君与天下臣民。
仅此而已,不会再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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