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叁十那天要守岁,噼里啪啦的鞭炮响了半夜,彻底断了阿秋想要偷寐的心。
小豆子倒是精神,红头绳扎着两个揪揪,穿着新衣裳,脚上蹬着新棉鞋在屋里走来走去。
“来吃饺子吧,”阿春端了两碗荠菜饺子进屋,“里头包了铜钱,看谁能吃到。”
元宝型的饺子,个个都白胖胖,皮薄透露出里面的绿生生的馅,吃起来一咬一口鲜嫩的荠菜,因挂念着铜钱,阿秋和小豆子都起劲吃着。
阿春看着一大一小埋头卖力吃的样子,忍俊不禁,顺着妹妹的头发,柔声道:“吃慢点,你姐夫给我商量说城里不太平,让我带着孩子们回村里住些时日。”
“啊,那姐夫一个人在城里吗?”阿秋有点吃惊,城里已经乱成这样了吗。
“嗯嗯,衙门那边也走不开,县太爷说是已经向上头奏请开粮仓,要振粥安抚流民。”
但估计没那么容易,上头不作为,放纵流民和民匪也不是一时半会了。
阿秋听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低头继续吃着饺子,囫囵塞进嘴里,嚼两下觉得不对,缓缓从口中吐出来个铜钱,她恨不得站起来欢呼,笑道:“我吃到铜钱啦!”
见她还是小孩子心性,阿春笑赞道:“看来今年我们小秋儿要走好运了。”
初二一大早便要启程,姐夫约了同村的邻家一同回去,万一路上有个什么,还能互相照看。
临近晌午时仍带着些薄雾,阿秋靠在骡车一角有些昏昏欲睡,也不知行到哪处,姐夫突然停了车子。
阿春拍了拍妹妹,喊她:“快到了,吃些东西吧。”
小豆子闹着要小解,姐夫抱着她去了旁边草丛,也正好停下吃晌饭,顺带喂喂驴。
带了烙饼子,还有些腌萝卜,阿春用油纸包了让妹妹给同行的邻家分点,配着饼吃也算有滋味,她自己则抱着小麦子准备背过身子喂奶。
邻家孩子都大了,赶路没有那么多顾忌 在阿春她们家前面一些。
天不怎么好,到晌午都不见阳光,路两旁的树木早就凋谢了,枯枝败叶,更显得山路间更加阴沉。
“这腌菜看着就好吃。”带着蓝布头巾的邻家王婶子笑着接过,也分了些自家炸的菜丸子吃。
姐夫这边也陪小豆子解完手,从草丛里出来要给小豆子拿水囊洗手。
“豆子,来吃婶子炸的丸子。”阿秋扭头喊小豆子过来。
只是小豆子跑来的步子突然僵住了,一支带着羽毛的木箭直直钉在她腿前的半寸,陷进土里的箭杆高度竟到了她胸前。
“先进车!”姐夫喊阿秋,一把将吓坏的小豆子抱起,抄起赶车的鞭子横在身前。
六七个蓬头垢面的汉子从山坡后里钻出来,也不知道躲藏多久,领头的手里拿着柴刀,身形还粗壮些,后头跟着四五个稍显瘦弱的小弟,略微麻木的眼神一看就是饿急的人。
阿秋上了邻家的骡车,邻家大叔忙慌赶着车子向前驶去,骡车跑得虽然快,却架不住那几个汉子有箭弓,准头居然还不错,恰好射中了骡子的后臀。
骡子嘶吼着叫声,没了管制要往山林间跑去。姐夫心里懊悔极了,也是这一路平稳,他心存了侥幸,此下若没有孩子和阿春们要护着,他倒是可以赤手空拳拼一拼。
“放我们走,银钱和粮食都可以给你们。”姐夫大喊,骡车也确实放着一麻袋粗粮和半扇肉。
“驾——”少年清亮的声音在山林中响起,马蹄扬起灰尘,陈策单手控着缰绳,另只手甩出绳套勾住车辕,拽着惊惶的骡车调转方向。
骡子终于停了下来,邻家婶子的蓝头巾随着落定掉进土里,陈策也顺势将阿秋捞上马背。
他身上好像总散着一股药草的苦味,阿秋鼻尖嗅着他的味道,手上也攥紧了他的袖子,一如那晚夜里他送她回家。
那几个汉子没料准会突然出现个陈策,但也立即反应过来拿着柴刀要朝陈策砍。
他反应极快用脚去踢领头,那领头早已饿了许久根本不是陈策的对手,脱了力气顺势朝旁摔去。
那几个瘦猴似的小弟仍旧不服气,拿了箭要朝他们射去。
“吸气。”陈策压低声音在阿秋耳边说道。
他温热的气息擦过阿秋的耳廓,她听话的捂住口鼻,耳朵红得似滴血。
陈策扬手掷出叁枚竹筒,竹筒撞地爆开浓白烟雾,那几人猝不及防被淹了口鼻,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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