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无声的抱怨脱口而出,仅仅是脣形变动间挤出的气音,真实感薄弱到,连说的人都不确定,到底那句话是否存在过。
听到旁边房间发出的动静,陈晨眉头皱起,脸色有些难看。
隔着一个门板,所传来的跌跌撞撞脚步声,让他大概能猜出,恐怕隔壁的人,又是被小混混们给骗来这里放书的。
为了怕被人发现存在,陈晨没开灯。
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他的脑中却能清楚勾勒出那头房间内部的摆设模样,甚至是忆测出那里面的人靠近了什么,又碰了什么。
这间屋子的一切对陈晨来说,小到连檯灯边上被撞开的浅浅裂痕,都能用刻骨铭心来形容。不过只是黑暗,又或者是一道墙,根本不能阻隔他脑中描绘出,这栋房子所发生的任何风吹草动。
『那里,该不会是鬼屋吧?』
预料之内,自从那天他说完这句回应,这栋房子就被掛上了鬼屋的称号。
这个称呼似乎是圆满了所有人对这房子的猜想预期,在短短时间内,形象就深植人心,流传开来。
不过被人冠上这称号,难免会出现一些外来者,衝着鬼屋这点想来试胆……又或者是试别人的胆。
陈晨以前也跟着妈妈那边的亲戚混过,那些听起来不怎么正当的事他懂,没跟着做,却不会阻止别人跳进混水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就像他选择花大半时间在鬼屋里,发呆也好,念书也罢,总是希望屋子里能多一点属于他的痕跡。
于陈晨而言,连这栋房子他都管不好,更别提还要试图去影响别人的人生。
对小混混来这胡搞瞎搞的事,陈晨并不吝嗇于出借场地,甚至是隐隐期待着,那些混混在隔壁活动时,手下动作能不知轻重点。
最好是可以让那间房间有所变化,他就能安慰自己,房间被改变是因为他无力对抗的外力,绝不是自己没尽力保护好属于妈妈的痕跡。
可惜的是,他准备好的藉口,始终没有用上的机会。
没有外力强行作用,自己更是动不了手,他便只能反覆沉沦在,看见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房间时,心底不断冒出,针刺般的细腻作痛中。
只不过,就算是痛久了,那些不适感早在不知不觉间融进呼吸,潜伏在陈晨的日常生活里。但终归痛就是痛,某天恍然意识到它还存在时,仍是会突然让他忍不住捏紧心口处的肌肤,试图用另一种疼去强压过那种痛。
日復一日,在期待与失落中摇摆,直到某天陈晨发现故事书里的求救纸条,他才惊觉自己这样的刻意放纵,就算不是直接相关,还是会害到别人。
愧疚感让他很快就忘记隐痛,转而焦灼的思考该怎么弥补错误。
小心的把纸条夹回书里,陈晨隔天一早就在屋里埋伏,打算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鬼屋里的空气并不好闻,带着霉味与潮气,滚进鼻腔里有些呛不说,更别提为了怕打草惊蛇,他完全不敢发出动静,只能憋扭地缩起身体,提着每一根神经等待最佳出手时机。
视线所及,都像缺乏月光的深夜。
漆黑,且找不到破晓的预兆。
陈晨不知道自己处于这种状态多久了。
就算是已经习惯鬼屋长期不见光的阴冷,强迫姿体捲起的扭曲姿势,还是让他手脚发冷,意识有些模糊。
时间在鬼屋的流逝是缓慢的。一如等待时,连一瞬间都像能再被掰开计算,时间极为琐碎的前进,让人焦躁不安。
现在的陈晨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睁眼,又维持了这样的动作多久,只是竖起耳朵,仔细捕捉所有声音。
终于,每天都会在鬼屋响起的声音再度出现,他才直起弯曲的腿,在骨头发出生锈一样的挣扎声中,边小心隐藏自己,边往噪音的位置前进。
一步、两步,虽然陈晨动作不快,但对方却是一路飞奔而来,没过多久就让他隐隐察觉不远处,有光点摇晃。
对方的脚步声由小到大,快速接近。他也不浪费时间,俐落地鑽出躲藏的位置,就贴着墙凑近对方。
但计画总赶不上变化,他所有的戒备谨慎,直到脚步声近在眼前,对方没关上的手机灯光狠狠刺上他眼睛时,都瞬间变成烦躁。
「关掉手机。」不等视力恢復,陈晨就对着逐渐靠近的人说,希望她熄灭那对鬼屋来说,太过刺眼的光芒。
被强烈的明暗差别给弄得半瞎,陈晨忍住闷哼,涌上的不适感让他没有心力多解释,仅能胡乱扯住对方手腕,艰难地用另一隻手,先封住对方的嘴巴再说。
也许是刚奔跑过,对方浑身冒汗,一接近就是股热气包围上陈晨,让已经习惯阴冷的他反射性打颤。
当彼此肌肤在无意间贴上时,对方滚烫的温度还立刻抚平了,他身上冷到冒出的鸡皮疙瘩,害他差点因为不适应而把人甩出怀抱。
场面太过混乱,不管是他怀中的人,还是陈晨本人,都没意识到刚才他维持同样姿势到发酸发疼,都没有反应的手臂,现在却因为虚抱着一个人,而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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