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盼第一次发现自己特别小心眼的一面,是在手帐上画了四个圈,算出自己已经四天没去鬼屋时。
笔尖触上纸张,墨水染黑一团,她闷了很久,还是没法下手,完整画出第五个圈。
中午休息,顾念盼也不好好吃饭,拿着毕联会给工人们订的珍奶,缩在礼堂角落,像是要把手帐盯出个洞似的,挪不开目光。
这三天,刘佳姍的名字如影随形,总是和陈晨牵扯在一起。
有次去上厕所,她提起裙子,还没冲水,就听到外面有人说到陈晨。
声音很耳熟,是总跟刘佳姍混在一起,现在负责礼堂布置,在这段时间规划具体事务,好进行现场分配任务的人。
顾念盼跟她不熟,但是这阵子常听她拿着大声公在礼堂吼,自然就记住了这声音。
「小小,你说……佳姍会成功吗?」
话音微颤,顾念盼能听出来,对方激动却又不敢表明的心思。没过多久,外头水声停止,紧接而来的,是另一名陌生的女声。
「当然,佳姍那么美,那么多人追,你觉得她告白有可能会被拒绝吗?」
语句里的篤定态度,让顾念盼打从心底不适,一种不愿面对的猜测,正从心底深处萌芽而出,被她死命摁住,才勉强没有明朗。
但下一瞬,对方的话语,便毫无防备的击溃她最后一点,试图掩饰不安的气力。
「怎么可能不答应?陈晨是不错,但比起之前追佳姍那个男的,长相还输了一点……要不是他功课好能考上a大,长的也高,脾气更是出名的温和好相处,我才不会劝佳姍去追他。」
外面的评论,让顾念盼心火翻涌,差一点就憋不住,衝出隔间和那群人吵架。
紧咬着嘴脣,她蹲下身,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想彻底隔绝外头那些和事实一点都不符合的话。
对顾念盼来说,再没有比陈晨更好看的人了。
他总是喜欢绷着脸,眼睛却会不时偷瞄被他兇的人,有些窘迫的担心着,别人会有怎样的反应。
每当这情况,他的眼睛会显得特别闪亮,像是点着一盏灯,想要把别人脸上所有的表情变化都照得清楚。却不知道,这样反而会严重暴露自己眸中,那些压抑不住的不安。
只要对上这样的陈晨,顾念盼就会失去思考能力,满脑子都是想要让他笑,要是能让他笑得露出颊上并不明显的梨涡,她那一整天就会加倍喜悦。
他倔强,又习惯用臭脾气的模样面对别人。
但这样的他,却比任何人都还要懂得关心是什么,只是不善于表达,总是挤出如同厌恶旁人的话语。
「他才不是你们说得那样……」无声的说,顾念盼用手臂围成一个圈,把自己包裹在里面,就怕自己珍藏的他,被别人窥探分毫。
矛盾着。
她又希望陈晨能用真面目面对大家,不要再因为自己所不知道的理由,畏缩起真实性格,又捨不得真有那么一天,她所占的所有优势会消失。
到时候,她就只能心甘情愿被外面的人洗脑,和她们一样,找不出任何一个,陈晨不会跟刘佳姍在一起的理由。
找不出任何一个,自己会成为陈晨特别的人的理由。
顾念盼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在她们离开后,失魂落魄的离开厕所。
更没办法回忆起,在看到陈晨又一次,说有事不能到鬼屋的讯息时,自己到底露出怎样的表情。
只能无力的,在手帐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圈,像是要先替不知尽头的等待打下句号,终结自己的茫然失措。
发愣间,她没注意到身前多了个人影,更不可能有机会,捕捉到对方脸上一闪而逝,难得实体化的担忧。
「你以为你是吸尘器吗?蹲这里做什么?」
再次听到这个嗓音,顾念盼除了喜悦,诡异地还多上几分说不出口的退缩。
明明她那么想见到他,不是吗?
抬头,顾念盼捏紧手上的饮料杯,脸上有着灿烂笑意,只可惜这份愉悦,完全在她话音中感受不出,「陈晨你这大忙人,还有空管我,不用出公差?」
嗤笑了声,也不嫌脏,陈晨直接在顾念盼身边坐下。
在顾念盼欲言又止的注视下,他的白色衬衫染上灰尘,平白多了显眼的痕跡,却没看他多在乎,只是轻轻弹了两下,甩不乾净索性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我只是来当杂工的,一直忙来忙去才奇怪吧?」陈晨轻轻地说,眼角馀光夹着缩成一团的她,好像稍一恍神就会溜走。
「骗人,那么久没去鬼屋了,还说不忙……」她的声音微弱,闷在膝盖间,传到陈晨耳中,已经是四不像的零星闷哼。
不由轻笑,他抬起手掌,在只差一点就要碰触到她发顶的地方停下,薄薄地一层空气,却在陈晨收回手前,始终没有被突破。
「傻气。」他说。
一如顾念盼在会议室时,那样混着些许宠溺,以及妥协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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